&esp;&esp;凌晨街上车辆极少,偶有几辆大马力赛车轰鸣着一闪而过,像划破天际的流星,待想看清,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esp;&esp;现在可能是禾莞唯一不讨厌嗡嗡作响引擎的时刻,因为这声音能暂时打破她与陌生人共处同一空间的尴尬,哪怕声音消失后迎来的将是更为突兀的寂静。
&esp;&esp;又驶过一个路口,到了潭城市中心,这里白天是车水马龙的竞技场,到了深夜,则变成无家可归者的庇护所。
&esp;&esp;路两旁躺满了流浪者,有的搭了帐篷,有的干脆席地而眠。
&esp;&esp;禾莞看着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他们,又想到刚才频频出没的各种豪华赛车,再联想到自己,此刻她与身旁的这个男人,何尝不是一种鲜明的对比。
&esp;&esp;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她要是底层的那一个,是她不够努力吗?是她不够优秀吗?
&esp;&esp;最可悲的是,禾莞发现自己竟无法从所谓的公平逻辑出发,寻找到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esp;&esp;“这里就是这样,”坐在副驾的李家源似乎看破了禾莞的所思所想,开口道:“有人金玉满堂、家财万贯,有人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esp;&esp;禾莞强忍泪水,吸了吸鼻子,紧紧咬住嘴唇。
&esp;&esp;“来潭城多久了?”李家源调转话锋,问道。
&esp;&esp;“三年。”
&esp;&esp;“上学?”
&esp;&esp;“嗯。”
&esp;&esp;“哪个学校?”
&esp;&esp;“潭大。”
&esp;&esp;“学什么的?”
&esp;&esp;“啊?”禾莞转头看李家源一眼。
&esp;&esp;李家源没有出声,静静等着她回答。
&esp;&esp;“学学法语的,”禾莞眼睛盯着前面的路,苦笑道:“这个专业相对冷门,也不怎么挣钱。”
&esp;&esp;“你很缺钱吗?”
&esp;&esp;“啊?”禾莞再次扭头看李家源一眼,她今晚不知怎么了,反应十分迟钝。
&esp;&esp;“很缺钱吗?”李家源直截了当地又问了一遍。
&esp;&esp;“嗯,”禾莞点点头,斟酌着道:“我家庭条件不好,得自己挣学费和生活费,还要贴补家里。”
&esp;&esp;忽然一道惊雷闪电辟在空中,大雨倾盆随之落下,豆大的雨滴不断砸在车顶、车窗上,发出接连不断的敲打声,倒显得车内更为安静。
&esp;&esp;不多时,车子已驶到导航地点的附近,又是一片地广人稀的别墅区,这里的别墅整体更低调内敛,少有半山别墅那样阔气豪横到令人畏惧的架势。不过在寸土寸金的潭城,能拥有这样占地面积的别墅,对普通人来说也是几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esp;&esp;禾莞偷偷瞅一眼李家源,他问了自己这么多情况,但她对他仍一无所知,正在胡乱猜想他是做什么的,不想却被对方看过来逮个正着,禾莞赶忙移开目光,虚心掩饰说:“到到了。”
&esp;&esp;李家源掏出几张钞票递给她:“这是代驾的费用。”
&esp;&esp;禾莞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您已经给过我小费了,我谢您还来不及,送您回家是应该的。”
&esp;&esp;“酒是酒,车是车,两码事。”李家源将钱塞给禾莞,自顾自下了车。
&esp;&esp;禾莞也忙跟着下车,却被瓢泼大雨当头一淋,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她将手举在额前遮雨,视线才清晰些。
&esp;&esp;透过雨幕,她依稀看见早有两位佣人等在一边,一位等李家源下车便举伞来接,另一位从自己手里接过车钥匙后将车子开向车库。
&esp;&esp;“禾小姐,你怎么回去?”李家源一边问,一边拿过佣人手里的伞自己撑着,示意对方再为禾莞去拿一把。
&esp;&esp;“打车吧。”禾莞望一望并不见小的雨势,十分没底地说。
&esp;&esp;“雨下这么大,你不好打车的。”李家源将伞倾斜,撑在她头顶。
&esp;&esp;黑色的伞面隔绝急促的落雨,世界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似乎只余心跳与呼吸声,她和李家源离得这样近,连他身上混杂朗姆酒味的淡沉木香都能闻见,潮湿氤氲的暧昧陡然丛生。
&esp;&esp;禾莞不自觉向旁边小心翼翼地移开一点,与他刻意保持距离,还好佣人很快将另一把伞拿来,才缓解了她的尴尬。
&esp;&esp;“你浑身湿透了,再赶夜路,容易感冒,”李家源收回伞,依旧看着她道:“家里有客房,不嫌弃的话,将就一晚。”
&esp;&esp;“不不好吧,”禾莞矜持地将耳边一绺湿透的头发别到耳后,从包里掏出手机晃一晃,笑道:“没事,我打电话给我男朋友,让他开车来接我,就不麻烦您了。”
&esp;&esp;“请便。”李家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说完转身离去。
&esp;&esp;自动铁门关上的声音沉闷而巨大,禾莞不知自己的举止话语哪里出了问题,好像惹得这位李总有些不快,不过眼下她没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她赶紧调出和张辰勋的聊天页面,按下了语音通话键。
&esp;&esp;一首激昂欢快的摇滚歌曲唱到最后也没人接通,禾莞一连拨了四五次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虽然打了伞,但雨势实在太大,她的鞋子早进了水,裤腿湿了半截,肩膀也被淋湿了,而且她还来着姨妈,此刻已感觉小腹有些隐隐作痛。
&esp;&esp;望着因再次无人接听而挂掉的通话界面,禾莞急得直跺脚,这一跺不要紧,一股鲜血又喷涌而出,先不说痛不痛经,单是现在要换姨妈巾都成问题,更要命的是,她预备的姨妈巾又恰好用完了
&esp;&esp;再次无人接听后,禾莞不再指望张辰勋,她打开打车页面,一直等了近十分钟都无人接单,再搜一搜地铁站、公交站,发现最近的也要步行三十分钟起。
&esp;&esp;雨依然下个不停,水汽混着夜间的寒凉顺着湿衣湿鞋浸透身体,腹部的疼痛越发严重,绝望之下,禾莞只得硬着头皮按下了铁门旁的呼叫按钮。
&esp;&esp;禾莞一副落汤鸡似的狼狈样子再见到李家源时,他已脱下熨贴整齐的西装,换上干净居家的白色t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由于刚洗过澡,他的发尖还有些湿,有细小的水珠顺着发丝落在他古铜色的有型肌肤上,雄性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esp;&esp;“客房有浴室,在二楼,何妈已经将换洗衣物放在房间。”李家源抬头瞅了禾莞一眼,不动声色翻过一页,又继续低头看书。
&esp;&esp;“谢谢。”禾莞嗫嚅着道谢,感觉面上火辣辣的,刚才拒绝得义正言辞,现在却又灰溜溜回来,简直丢死人了,她真希望他家的地板有一条大裂缝,好让她赶紧钻进去。
&esp;&esp;禾莞不好意思跟他讲女孩子生理期相关的事,只想着到了房间或遇到他口中的何妈时向她求助。
&esp;&esp;到了二楼进了房间,她看到一套样式简单的女式衣服和女式睡裙整整齐齐的迭放在床尾,却没看到何妈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