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背皮开肉绽,不断流着暗沉色的静脉血。他像是感觉不到痛般,谁要阻了他看向窗外的视线,他能瞬间把人撕碎。
他倔强的看着那对年轻男女。
医者为他涂着高烈度的酒为他消毒,药物还没触上,伤者的手却已不自知的轻轻颤抖起来。
江思远认识他十多年,没见过陆明这副模样。
他一直谦逊有礼丶待人和善,无可挑剔。
他温润的就如同一块上好的暖玉,却清冷的让人不可高攀,真的人如其名,世间最光明的所在,招人仰望,不可近观。
现在他就像滚烫到快爆炸的玉筒一样,他濒临崩溃的边缘,江思远那一刻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把脑中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声音中是不住的喘息与强装的冷静,急于安抚他。
“男的,是三年前的人物,那时姓萧的执意要扶持他,他差点晋升为右丞府里最高地位的人”
哦,是你啊,长风。
他眼睛里还残存着的泪意深深刺痛了自己,眸色变成可怖的深红色。
“三年前他和姓萧的大吵了一架,就在你大婚那几日,离京去了黎甯”
“据我所知,他们这几年并无往来,近几日才归京。他之前在姓萧的那里做事,认识你家那位很正常”
他掌着陆昭熙的肩,使了最大的力气掐回他的神志,让他的注意力分一点在他的眼睛里,江思远看着陆昭熙一字一顿说,
“你家那位还是你的,她是你陆明的!”
“她这辈子都有个名号叫,左丞之妻。”
“明白吗?”
陆昭熙的手还止不住颤抖,他艰难的理解了江思远的意思。
按要求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她是我的”。
江思远的喘息也慢慢随着他状态的回转平稳下来,带着他重复最後一句
“对——她就只能是你……”
“她是她自己的,她从来不是我的”
陆昭熙突破了程式,压抑着绝望的痛苦,像是燃烧着生命说出这一句话。血浆随着他的痛苦压根止不住,浸透了刚刚裹上去的纱布,纱布打结处都往下滴着血。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
“哈……怎麽会,陆明,你昨日还和我说,她约你去梅林,定是有重要的话和你讲。她很爱你啊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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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她约他去梅林,还用自己的钱包了场。
据说在那里的有情人会一辈子缠缠绵绵纠缠到死。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就喜欢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陆昭熙陷入记忆闪回,他是如何推掉一切公务空出一整天留给她,他是如何不自信地丶挑剔地选着装束,他又如何紧张的等她的一句话。
他是何等高傲,又卑微地等她的一句喜欢。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伤势严重的人的痛苦越来越多。
陆昭熙的回忆都是痛苦的。其实又何止呢,她每每上书请求和离的时候他都在场,他生生受她的凌迟。同床共枕三年的他又能如何察觉不到她的异常,她早就想把他抛弃了。
但今天梅林他又把刀递给她,让她来杀他。
他有不多的希望,万一呢……万一她,有一点点不舍呢。
她说一句舍不得也不可以麽。
但她对他向来吝啬,只问自己是不是有点喜欢她。他没承认这个衆所周知的事实,当然也不屑嘲笑她这麽的愚笨。
那他就出来喝酒呗。
然後……呵。
他的痛苦在她面前不值一提,她轻而易举就把他想听的话讲给旁人了。背着他!
浓重的血腥味扩散到整个潇厢。
随後他又挣脱所有人的桎梏,医者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和纱布都前功尽弃。
为稳住局面,江思远本来躬身弯腰,面前的人空了,他眼睛也充血,慢慢直起腰。
陆昭熙视线锁定的地方,她和那个贱人的距离确实正常。
这个认知终于让他稍稍回复了一点清醒。
江思远站直身子松了口气道,“放心了吧,他们之间根本没什麽……”
他也慢慢品过来,陆明一开始说的“没有”不是苦涩懊悔,而是得意啊。
毕竟他连妻子和别人同乘一条船就要死要活的,他会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