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熙听到自己正常的声音。
两人气息交汇,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过。近到可以对对方的眼睫可以细数有几根。
酒酿的香气飘散,把某人的脑海浇得晕晕的。
喘息,不住的喘息。
葱白的指根握住刀柄,见血封喉的利刃镶嵌了鸽子血红宝石,粗砺的质感抵在虎口,与那葱白行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很难想象,美人那麽易碎,就该待在父兄掌心中无风无雨得长大,任何尖锐与世间残酷都该有人替她挡下的。
她该无痛无苦,平安顺遂,快乐无虞。死前最烦恼的事也不足以牵动黛眉皱一下。
她至少不会握着刀。
而两人的眼神纠缠不止,如制糖丸的热糖浆,情绪像海般涌动,在离了主人散到空气中又瞬间凝固,变成结冰的冷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不到温度。
美人右手手腕被无礼甚至粗暴的扣住,左右挣扎不脱。就在以勒出红痕的代价下快要离了那双大手,又瞬间被箍住,困得比先前更紧。
刀尖抵住动脉,随着手腕的挣扎血珠冒了出来,自上而下滴落,沾染衣衫而後消失不见。
恰似美人眸中血。越来越浓,如玻璃珠般澄澈的眼眸却依旧清明。
“我怎麽那麽恨你呢”
萧宁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出口。
恨,太恨了。她从没有如此这般清楚得知道自己除却工作思维外这麽浓烈的情感。
要不是他,她的政策早就推行得大半,自己离光荣卸任退休又近了一大步。要不是他,自己的僞装不至于层层丢失,直至今天站在这里,全然无拘,也一丝保护都没有。
而现在不仅政策草拟胎死腹中,连她光荣退休也不能做到了。不是人至五六十致仕才能告老还乡,而是直接死!
现下最难忍受的是人格上的羞辱。看看散落满室的衣服饰物,与他今天的服饰格外相配的红白交领“霓裳”被挑开没来得及放好而从搁架上掉落,连他自己的腰带都差点解开了。
她恨他的这种无知无觉,理智压过感情。
几乎瞬间走神的功夫,盈盈细腰被那双大手掌着侧向转最後抵住门框,不容拒绝的力量让她在他的怀抱里结结实实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匕首基于此刺入脖颈的程度更甚,血珠慢慢连成一片。
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见视野里的那位害她十年颠簸,永远高高在上的陆相丶陆大人,慢慢低下了他孤高的头颅,撞进她的眼底,对着她的唇吻了一下。
萧宁的脑中瞬间空白,脸色“腾”得一下变红,也没想到要推开他,匕首也维持原动作。
恍惚间,终于有个完整的想法:这个疯子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拿开,却硬要抵着它动作。
什麽动作比生命重要?
这个问题出来後彻底把她整个人雷懵了。
是……什麽呢?
男人侧脸极为优越,烛光混着一门之隔的浓黑夜色打在眉眼间,像是岱峰,她最爱它的险峻,与不经意间展露出的温柔日落。
之後才後知後觉到那股浓烈的酒味。
揽腰的手滚烫,背抵靠住的门枢是冷的,冷热反差强烈刺激着萧宁的神经,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猛得抽回手——抽不开。
看似松松搭上的大手实则缠绵得紧。萧宁恼羞成怒,就是要甩开,得到的是越来越深的禁锢。
下意识紧握成拳的手被根根掰开直至十指相扣。
霸道至极,一点也不像他。
自己或许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他。
萧宁忿忿侧过脸,炽热的带着酒意的唇擦过脸颊,激起一片痒意,碰到颈後的软肉。
“我喝了十二轮的酒”
骨节分明的手松开揽住细腰的手,还没等紧绷的身体呼出一口气,当事人就自顾自挑去汗湿的黏在额角的发丝,顺带把红着脸的小姑娘脸扭回来只看他。
“你当知我是什麽意思……”
自始至终,匕首一直在自己的手上,也就是他的命一直握在自己手里。
她随时可以与他玉石俱焚,可是他没有任何阻拦。
萧宁装作不知,“唔,交杯酒也喝了,衣服你也撕过了,人你也亲了,该出去了吧?”
拒绝和他的眼神交流,索性将眼睛闭起来,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