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踢掉脚凳,五指无意识紧抓着黑色粗缰绳,把手心勒得钻心疼。
仿佛处在虚空之中,恰好飞絮乱起,给在青石板街上冷冷躺着的人盖上一层薄薄的雪。
少年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再睁开时双眼已经布满猩红。
他看错了,初才入秋,不会有雪。
“为什麽不敛尸?”一开口声音已经沙哑。
“为什麽不敛尸?”
开口再问了一遍。
“为什麽不替我……的兄长……”赵府侍卫的一只手横在前面,孔武有力,异常坚决的拦住了他要近前的动作。
身後还有两只来自不同的人,一样是训练有素的赵府家丁。
“赵轩擅骑射,不可能会从马上坠落而亡……他,”
赵怀安哽了哽,末了才让自己说出接下来的话。
“他说自襄阳回来,要和我比比骑射。他那麽骄傲的一个人,是怎麽舍得让自己死于这种方式……”
一人于烈马上摔下,无异于蛋壳自高楼向下坠毁。
赵怀安没见过一个人可以死得那麽不体面。哪里都是血,铺满每一块砖缝。就算是飞絮黄白天,整片街砌砖的纹路。也清晰可见。
一位侍卫面无表情抓住还戴着长命银锁的手,“公子,跟紧我,咱们该回去了。”
声音有刻意压低,神色严肃凛然,左右四周而顾。
高门深院,百年世家,有多少场面是可以这样低声而语,随风而去的。
满地的飞絮滚过,像这件事一样,像一个人的命。
赵怀安瞪向他们所有人,“我说,为什麽不替我兄长敛尸!”
还是沉默。
这无比刺痛自己的眼睛。左手擡了下,那束青带的一等侍卫此时却不敢像往常那样真下狠手,很快便在无形的威压中松手。
“老爷那儿怎麽说?”
一堵黑色的人墙无声散开成两半,让赵怀安可以近前。此时此刻他在心里还有心思嗤笑了一声。
隔了那麽远,那麽久,他还能一下就认出自己分别五年的哥哥。
怎麽就记他那麽久。
让自己无论过去未来都好生心痛。
虽然血流尽,面色惨败如纸,却仍挡不住青衿公子风貌。眼睛温和,散着温温的气息,不像个死人。
“家主一时辰之前得知大公子身殒後,大恸,几近呕血。”
白到近乎变态的手上青筋突起,慢慢覆上那双温和的眼睛,轻柔的像鸽子羽毛拂过手背一样。
“怎麽说?”他听见自己恢复冷静的声音这样问。
赵怀安知道自己此生无望了。
“家主命我等遇到公子你,必要将你带离彩衣街,否则提头来见。”
如鸽子般温柔的目光因为赵怀安的动作而慢慢阖上。
曲起的膝慢慢放下,活着的人跪着,背慢慢拱起,肩背颤动。
“公子,节哀。”
“怎麽年纪轻轻就死了”
“老爷说务必带离你”
“胡麻与笨冬瓜,孰重孰轻您真的分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