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认出是满城飞絮的那一日後,之後的记忆就渐渐埋藏在尘土里,浑然与那个时空里的赵怀安成了一体。
“嘶,头有点疼”
清棱棱的声音传了来,光凭简单的气音,旁人就可以依此判断出,他正年少。
小厮忙着弹走衣袖上的白色飞絮,没听到娇贵主子的话。
嘴里还絮絮叨叨着每逢这样的飞絮日总叫人心烦,麻烦得很嘞。
“我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
赵怀安头痛难忍,落在旁人眼中只是眉头蹙起,嘴角下压,显着不虞。
手臂曲起,单撑着下巴,琥珀色的眸子没情绪的看人时,总叫人胆寒。但因为年龄的缘故,人们总会在一瞬间闪开後接着再怯怯地看。
端得是一副闲散厌世美人姿态。
“恒哥儿,您怎个一靠近学堂就头痛呢?老夫人知道会伤心的……”
小厮手脚麻利按住三穴,赵怀安就着轻柔的力道慢慢闭上眼睛。
马儿没人驱使,训练有素地只是慢慢的走。
车身轻便,是张扬的华丽。特制的骨架并不笨重,走动时雪落无声。
马蹄踏地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赵怀安蹙起的眉头却慢慢舒展开。不一会儿就又慢慢皱起,心里的烦躁驱散不开。
惯常用的香此时也起不到安定的作用,头上的力稍重了些,眼睛猛得睁开,曲起的手臂却纹丝不动,倚靠的姿势也未变,淡淡开口,
“你为什麽不再用点力呢?”
小厮不好意思挠挠头,“哥儿您惯常吃不了大力。老夫人说您自小病灾缠身,近些年才慢慢好起来,赵府上下哪位不把您当眼珠子似的护,小的都记得门清儿……”
“直接把我痛死就好了。”赵怀安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打断了小厮的自谦。
哥儿您说话还大喘气呢?
小厮噤了声。
之後想到自家哥儿说了那个字又赶紧呸了几声,驱散晦气。
四周越发的静,静到不该是这样,永昌那条街向来吵闹。
就算是自己的车架穿街而过,人声也静不到这样。
眼睛微眯思考了会儿,斜看了眼旁边人认真的脸。之前自动忽略他张口闭口的老夫人和学堂现在在脑海中转了转。
“旭啊,你家恒哥儿什麽时候到永昌呢?”不阴不阳的语调再次传出来,
小厮目移,不敢看着他的眼睛,“永昌那儿咱不是早就打好招呼了。不会有差错的,拿胭脂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声音越发的小,直到最後一个音出来都像蚊呐。
他好像知道烦躁源于何处了,舌尖抵了抵腮,忍住气,
“还不去驱车?调头前往永昌阁。”
往常一听就动,不需提点调教的人今天却迟迟不移他的步子,“哥儿,永昌那边不都打点好了,最好的独一份肯定是咱们的。还是听老夫人的,学堂的宴先生咱也是给了不少钱,说了千万般才同意收下您的……”
赵怀安只觉得心口处莫名其妙的闷,既然找到了的症结就想快点解决。
他一把拍开纠结着力道的按摩的手,“你是老夫人的还是我的?”
“奴当然是……老夫人的”
声音虽然小,但他还是听到了。手曲起用了力,侧着的身姿慢慢换了,脚步慢慢移动。他尽量语重心长,
“宴老头儿沽名钓誉,我还用得着求他?废话那麽多,还不如……”
猝不及防的起身,然後闪身,摞下未尽的话,“我自己驱车。”
本来心虚到直盯着鞋尖的人一点都没想到安安静静的主子突然就逃了,
他紧紧抱住还没来得及迈出去的下一步,“老夫人说了,要不哥儿您今天去宴先生那,要不就宿在祠堂陪着赵家祖宗英灵……”
赵怀安到底年少,死活也挣脱不开,脸上慢慢泛上不正常的红晕。
“你松开不松开?”
“不松,左右也是被打死,奴不松……”
“呵,旭啊,你出息了”,艰难在拖着人的情况下走出一步。
“都敢帮着他们管我的事了。我有什麽可以和一帮老东西聊……聊的,”
他拖着步子再走一步,吐字都困难。脸上红晕更甚,心里的烦闷随着自己离开的动作越攀越高。
给他一种,如果错过了这一刻,就会错过一整个人生的感觉。
真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