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慢慢西斜,小荷微微晃了几圈,把秋风冷却留住的露水一滴滴,落入池塘泛起圈圈涟漪。
“走了。”
陆昭熙整了整桌面,方方正正地摞在一起,甚至颜色都分得清晰一目了然。
抛下这句话後也没等埋头苦干的其他人,率先离了议事厅长桌。
“我这边也差不多。”
赵子恒搁笔,等着书吏把文件下放到各处衙署,一小部分归档案库。
墨水浸透了洗砚台,早晨还清澈得透着荷香的水,现在已经成黑矿成色。
潭面光滑逃逸不出任何光,黑到看不清倒影。
萧宁像是并未听到同僚都归去而独有她还在办公的噩耗。她下笔仍旧认真,每一个字句都细细看过,最下面垫着的白纸被她写满了人名,各级官属名,还有数不清的数字与相鈎连的线条。
鼻翼上冒着薄汗微微阖动,呼吸清浅。眉眼柔和。
很能让人为之动容。不分年龄与性别。小潭里逃逸不出的光也影响不到她整个人身上的色彩。
“赵大人,不去开会吗?您的幕僚等您许久了”
旁边的声音轻轻提醒,斜靠着椅背许久未动的人懒懒应了声。
抱胸打量人家许久的赵大人总算离开,
“怎麽能这麽没出息。”他在心里骂了句自己。
看人家几眼就原谅了他了麽?他昨天都差为了外人对自己动手了。他这次是不会先服软的。
可是萧元永怎麽能那麽好看呢……赵子恒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从头到尾都没放下来过。见过许多美人经历多段情的他还以为自己是掌控这段关系的上位者。
因为从来如此。
但局外人如果清楚且有胆量告诉他的话,——风水轮流转,您现在是感情里最低位的沦陷者啦。
“哼。”放下尽量轻蔑的一个字表明态度後,他轻轻阖上议事厅的门,不发出一丁点可能打扰到萧宁的动静。
退出去没多久,他接过了一个急件,不情不愿地再次进了议事堂。
步子轻快到被抢了活的书吏觉得他心情是很好的。
褚清看了下滴落水的古钟,敲了敲桌子,冷静开口,“不用吵了,一切尽在大人的掌握之中。”
其他人安静了会儿,不置可否。
“真是奇怪,怎麽非要粘在我家大人旁边呢?季某人不懂啊”
标志性的扇子摇了摇,闪进闪出。流水环绕的经堂他没名义四处走动。
“要不是你们萧大人现在还没处理完议事厅的事,我们家大人早回来了!”
经堂幕僚总是心高气傲,气急就会处于机锋之下。
季贺年顿了顿,忍住笑,“嗯呢”。
褚清一个没拉住,压了压被激起的情绪,把话音高低位翻转,“萧大人还是要注意点行事作风。不是什麽事都有人兜底的。圣上不是,我们大人也不会。”
话里话外意思不止迟至失期怠慢公务,也不止大逆不道丶伤及同僚和气。
萧赵之间关系皲裂,从这儿就明着来了。
季贺年微微晃动扇子,“大人可恶,却实在厉害。”
就算立于风口浪尖之上,被扫射的人咬牙切齿,被伤及利益的人暗里刀剑,萧宁不还是好好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算她把对所有人的厌恶摆在明面上,第二天他们不还得放下成见道一句“萧大人恭喜”。
就算她千般不好丶万般不是,谁能否认那不是百年奇才所固有的丶无伤大雅的小个性。
“……你没其他事忙了?”就算是褚清也无法对已定的事实再做翻盘处理。在实力面前对一切的抨击都会显得牵强。
季贺年飘飘然就踱着步走了。端着是忙碌世间的一只闲云野鹤。
褚清:……
好像是专门和他吵一架来的。
桃红柳绿丶栽满荷的理塘。陆大人会面衙署,向下传达安排的私人领地。
经丶理丶义三堂是观赏性建筑,坐落随意。三位权臣没什麽想法,随便选了个僻静处好办事的去处。
没有像传闻中的那样,他们为了这麽点事就不和,代表个人的特质也是大儒们强赋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