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旗赶忙低下头,从房间内出去,随后快步行向锦衣卫大衙房。
他出来的时候,萧言暮已经被刘师父带着,去了李千户的衙房前——刘师父之前正好忙完一个案子,手里面有一点关于案件的进展要送给李千户,这种邀功的事儿,刘师父本可以自己去,但是刘师父交给了萧言暮,让她去李千户面前转一圈,让李千户知道,他手底下多了个女仵作。
刘师父跟她说,她该见一见李千户点个卯,认个脸,毕竟以后要在李千户手底下做事,刘师父这是在提点她。
南典府司的锦衣卫其实是有划分的,一个南典府司内,目前有四个千户,四个千户手底下又各自养着百户,百户下是小旗,平时查案,都是千户带着手底下百户去查,各查各的,每个千户之间都不会互相探查。
锦衣卫是有划分的,那仵作自然也是有划分的,每个千户出去查案时,都会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仵作去查,萧言暮既然归给了李千户,那以后就该由李千户带着去。
萧言暮还是头一回接触这些弯弯绕绕,一时紧绷极了,走的时候都没有在意旁的,只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与李千户讲话。
朱色长檐下,去李千户衙门前的萧言暮与沈溯派出来的小旗擦肩而过,两人各自心里都装着任务,谁都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萧言暮穿过长廊下,拿着手里的卷宗,还没走到李千户的衙房门口,就被锦衣校尉拦下来,然后由着锦衣校尉一路带去了李千户的衙房内。
萧言暮总算见识到了这里有多森严,每个人都会上下扫过她一番,她有任何异样,都会被立刻扣住询问,她走到李千户门前的时候,时间都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而此时,沈溯派出去的小旗也已经将赵恒之带到了沈溯的衙房内。
——
彼时正是午后,衙房内的地龙烧的正旺,屋内一片阳春暖意,沈溯正琢磨着要不要泡一壶新茶,便听见了脚步声。
他便将取出来的茶饼随手放置到一旁,拿起一旁的书,接着之前没读完的书继续看,等了几息后,才道:“进。”
门外的小旗先走进来。
沈溯眼角都没动一下,像是对进来的人都没什么兴趣一般。
跟在小旗身后的人也走了进来。
沈溯那双桃花眼渐渐不受控制,缓缓挪向门口。
行进来的先是一双布靴,南典府司的统一配置,靴子是雪白的,瞧着似乎有点大了,是尺码不合适吗?再往上是白色的衣衫,然后是腰带——腰带怎么这般粗?难不成里面还塞了棉衣么?
目光再往上瞟,是平缓的胸口,再往上,是——是一张陌生的男人面。
沈溯的桃花眼骤然一凝,抓着书本的手都缓缓缩紧。
而站在前面行礼的小旗因为低头,所以没察觉到沈溯这片刻间的变化,依旧低着头道:“启禀大人,这位仵作,赵恒之,就是我们的新人仵作。”
赵恒之低下头,行礼道:“见过沈千户。”
他不曾知道沈千户为何寻他过来,因此有些忐忑,一张温润的面庞都微微绷紧。
沈溯定定的望着赵恒之。
衙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几个瞬息,沈溯才突然开口问:“为什么选择我?”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赵恒之应该说点好听的话,比如,是听过沈溯的名声,比如,是仰慕沈溯,但是沈溯正面色端肃的看着他,目光冷冽而锐利,让赵恒之头皮发麻,早就藏在心里的实话顺着喉咙便冒出来了。
“是萧姑娘先选了李千户。”
并不是他选了沈溯,而是萧姑娘选了李千户,所以,他没有选择的,选了沈溯。
不知道是不是赵恒之的错觉,他觉得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沈溯身上的压迫感更低沉了些。
但他偷看沈溯的时候,又觉得沈溯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好像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觉。
“嗯。”沈溯将手中的书本扔到书案上,道:“出去吧。”
锦衣小旗和赵恒之一起低头告退,两人都是一副战战兢兢、但摸不到头脑的状态。
沈大人叫他们俩来——到底要干嘛呢?
他们俩并没有看到,在他们离开之后,沈溯的面色骤然冷沉下来,隐隐泛着一丝青色。
萧言暮怎么会不选他?
萧言暮就是为了他来的,萧言暮怎么可能会不选他!
他想不通,且越想越生气,情绪难以被压制,像是怒火般在翻涌,心底里还涌出了几分酸味儿。
不选他,选李千户,什么意思?
李千户哪里比得过他?
沈溯“蹭”的一下从案后坐起来了,因为速度太快,连带着椅上放着的鳞甲飞袍都坠落到了地面上。
若是平时,沈溯这般洁癖的人定会立刻捡起来,但他此刻就像是没看见一样,直接行出了他的衙房,快步走向李千户的衙房。
李千户的衙房距离沈溯的衙房极近,不过是两个廊柱的距离,沈溯奔到李千户衙房门口的时候,正看见李千户躺在摇椅上,左手拿着一份卷宗在看,右手拿着一支猪蹄在啃,见他来了,李千户冲他一抬手,笑呵呵道:“我的案子有线索啦,嘿,知道谁送来的吗?一个新来的小仵作,那小姑娘,啧,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