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下了值,裴络用过膳後,让高竹叫几个人,把惠德帝今赏的东西全擡去了沈幼宜院子里。
沈幼宜睁大了眼,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发出一声声惊叹,尤其那颗红珊瑚树,色泽红艳,表面水润光滑,泛着淡淡的光泽,盛它的青白色底盆里装满了一颗颗圆润饱满的晶莹珍珠。
一院子的人都凑过去看,国公府也得过珊瑚树,但这麽大的,委实没见过。
高竹跟在太子殿下身後,心道更好的稀罕物还在後头呢。
裴络走进院子,见沈幼宜的眼睛亮晶晶的,当即问:“喜欢吗?都可留下。”
沈幼宜又不傻,当然喜欢,只不过无功不受禄,她道:“太子殿下的厚礼,恕我不敢收,还请您再叫人擡回去。”
说了半天也没说不喜欢,裴络失笑,他擡手想揉揉她的脑袋,到了半空又收回去,缓缓道:“赔礼。我惹你生气了。”
沈幼宜面上一怔,呆呆的朝裴络看去,捕捉到他嘴角噙着一丝笑。
她下意识去捂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觉得裴络怪怪的,自打从随州回来,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既是赔礼,沈幼宜便不再客气,咬着唇瓣道:“我只收一颗珊瑚树。”
这些都是惠德帝给儿子的赏,她若不懂事的全收下,叫皇帝知晓,定会觉得她仗着曾与裴络的兄妹情而贪得无厌,连带着对崔家都没了好印象。
裴络道:“再看看吧,挑一样更好的。”随即看向高竹。
高竹朝後挥挥手,两个仆从便小心翼翼的托着一颗珠子进了内室,沈幼宜看着就是普普通通的白珠子,疑惑的看了过去。
高竹抢着道:“五娘子,是陛下赏的夜明珠。”
沈幼宜倒吸一口气,长睫颤了颤:“这……这个也能送我?”
“你喜欢,便可拿去。”裴络神色淡淡。
沈幼宜看他不像说笑,忙摆手道:“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坚持不收,裴络只好作罢,退而求其次道:“等天黑了,一起看看。”
沈幼宜点点头,双手托腮直勾勾的盯着那颗宝珠。
这可是夜明珠啊,她还是头一回见。
待外头清冷的月光撒了下来,素莲想进去提醒一声,正好把灯给熄了,高竹颠颠跟在身後,他没什麽坏心思,就是想沾五娘子的光,好一睹夜明珠的风采。
结果前後脚进去的两人,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五娘子趴在桌案上,露出半张粉嫩的娇憨睡颜,应当是睡着了,太子殿下侧过身,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
察觉到两人的视线,他偏头看过去,漆黑狭长的眸底尽是危险。
高竹腿一软,拉着懵傻的素莲赶紧跑了。
出去後他倚靠在墙根上,重重喘着气,他好像什麽都懂了。
太子殿下他喜欢五娘子。
素莲却还懵着,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还被高竹这个护主的威逼一番,叫她不许在五娘子那里多嘴。
她一脸复杂,迷迷糊糊应下。
而此刻李皇後宫里,她服侍惠德帝脱下外袍,不经意间提起:“太子年岁也不小了,太子妃的人选,陛下心中有数吗?”
裴络是在崔家长大的,又叫了王尚书多年的外祖父,一朝成为太子,他相当于得了崔王两家的支持。
惠德帝若再给他娶一位世家大族的贵女做太子妃,李皇後便真没了把握。
她斟酌片刻,试探道:“博陵崔氏和荥阳郑氏各有一名嫡女尚待字闺中,如今正是婚配的年纪,不知陛下属意哪家的贵女?”
惠德帝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李皇後心中一紧,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着急了些,可若是等到太子妃定了下来,到时候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再说吧,要紧的是太子喜欢。”惠德帝不紧不慢,继续道:“宫中的秋菊开的甚好,安乐也该选驸马了,皇後不如邀四品以上官宦家的女眷携儿女们入宫赏菊,好叫年轻的女郎和郎君们亲近亲近,过後太子和安乐若有看中的,朕再赐婚,成就一番佳话。”
李皇後变了脸色,心道惠德帝的口风也忒严了些,竟半点都不肯跟她透露。
若她是太子,自然选那个家中能帮得上忙的。陛下实在偏心,其他几个儿子都是直接赐婚,到了裴络这,就要看他喜欢自己挑。
她咬咬牙,低眉顺眼应了声是。
·
二十五这日,早膳过後,一辆奢华的马车从崔府驶了出来,四只车轮碾过雨後的青石板路,发出规律又清脆的响声。
陈清芷带着女儿坐在马车里,看了她一眼感概道:“这哪是叫我们进宫赏菊,分明是要给太子与安乐公主相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