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随安红着眼眶,倔强的不肯掉一滴眼泪。
“爱卿啊。”
温言川:“微臣在。”
“朕将太子交给你了。太子年幼,你要好好教导他。教他为人之道,为君之道,治国之道。”顺安帝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地问,“爱卿可愿意?”
床上是随时撒手人寰的皇上,旁边是年幼势弱的太子,看不见的是大燕的江山社稷。
温言川只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声音清亮:“微臣定不辱命。”
顺安帝迫不及待对候在一旁的孙公公道:“即刻拟旨。刑部侍郎温言川德行贵重,经天纬地。封为太子少师。太子继位後,擢升为帝师,予辅政之权。”
李昌一生都是赌徒。五子夺权时,他赌对了,坐上了皇位。现在,李昌又赌了一次。拿白骨垒路的王权去赌温言川的品性。
只是这一次的结果他看不到了。
“爱卿啊,别让朕失望。”顺安帝擡起枯瘦的手搭在温言川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着。
温言川俯身叩首:“微臣以性命起誓,定当全力辅佐太子殿下。还大燕海晏河清,政通人和。”
此一路,虽千万人吾往矣。
从正殿出来,温言川从小太监手里拿过灯笼:“天黑难行,微臣送太子殿下回东宫。”
刚经历一场刺杀,李随安惊魂未定:“孤不想回东宫。”
“太子殿下,东宫不仅是寝宫,还是一种象征。”温言川耐心道,“无论发生什麽事,东宫都是您的,谁都无法撼动。”
旁边的孙公公跟着道:“太子殿下勿要害怕,裴首领已经带人去东宫守着了,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李随安点了点头,看着无尽的黑夜,忽然道:“孤想走回去。”
在这漫长漆黑的宫道上,李随安走在前面,温言川落後半步为他提灯。无言却敬重。
这一路,这一夜,这个人,李随安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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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日,昨晚的圣旨便传遍整个朝野。帝王之师不可怕,可怕的是辅政之权。
顺安帝病倒後,早朝便取消了。政务都通过折子递上去。然而顺安帝却极少收到折子,即便收到了也是些鸡零狗碎之事。
其他奏折都去哪了呢?
大燕律法: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可直接向皇上呈递奏折,其馀官员的折子则经由呈奏司送到皇上面前。
而尚书令庞景大人以“操劳国事损伤龙体,为臣者当为皇上分忧”为由,非常贴心地主动处理折子,可不就只剩下一些鸡零狗碎。
而现在,顺安帝靠在床上,看着以庞景为首的大臣们奏的这些折子,全是在弹劾温言川,两眼一翻:“朕积劳成疾,现下头晕眼花恶心无力,处理不了折子。退回去。”
说完这话,顺安帝开心极了,觉得身体都好了不少。憋屈了这麽久,可算扳回一局。
孙公公笑着应了声:“是。”
晚上,温言川正准备歇下,叶婉忽然来了府上:“子昭,淼淼可有来你这儿?”
温言川斟茶的动作一顿,眼底浮上一丝疑惑:“并未。怎麽了娘亲?”
叶婉神色担忧:“淼淼下了学堂一直没回家,你爹去淼淼经常玩的地方找了,我来你这里看看。”
温言川猜测着:“许是在同窗家里?淼淼和同窗关系都很好。”
叶婉:“这孩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小孩子贪玩很正常。娘亲莫急,我这就去淼淼同窗家问。”温言川放下茶盏转身就走。
身後响起叶婉的嘱咐:“自己当心些。”
来到马厩,温言川牵着踏云从後门出了府。更深露重,“笃笃笃”的马蹄声划破夜色。
温言川顾不上扰人休息,敲开温淼同窗家的门:“漏夜叨扰,万分抱歉。不知舍弟温淼可在这里?他下了学堂一直没回家。”
夫子教的学生都是权贵子弟,一时间,整个上京都知道刚提拔为太子少师的温言川丢了弟弟,在挨家挨户地找。
问完最後一家,仍旧没打探到温淼的下落。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温言川满脸倦容,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担忧,心里开始设想起最坏的可能。越想越怕,握缰绳的手都在颤抖。
温言川抱着“没准已经回去了”的心态,骑马到了温府。府门大开,管家正站在台阶张望着。
“淼淼回来了吗?”骑马跑了一夜,温言川声音干涩沙哑。
管家摇了摇头:“我一直在门口守着,没见到小少爷。”
“许是闯了祸不敢回来,去了我府上。我这就回去看看。”说完,温言川马不停蹄地离开。
转过街角,温言川瞧见一辆陌生马车正朝他的府邸驶去。到了门口缓缓停下。
温言川眼睛骤亮,喊了声“驾!”骑马追上去,眼神期盼地看向马车,希望是有人发现了淼淼将他送了回来。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车帘撩开,里面坐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态度极其傲慢:“我家大人请你到府上喝茶。”
温言川皱眉:“你家大人是哪位?”
“自然是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