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在笑,不如说只是在维持笑这个动作。
他的额角破开一个血淋淋的洞,鲜血向下流淌划出几道扭曲且流速不一的红线,红线似刀疤,把整张脸分割成了不同的区域。
徐纠的脚腕一转,又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冲着黑暗,直直地走。
光点再一次出现,再一次的放大。
还是徐熠程坐在车内看他笑,没有任何变化。
不论徐纠是往前走,还是往后走,亦或是往左往右,他以为自己所处十字路口,可那不过是一个墨色的圆形小点。
不论如何去走,最终还是会回到圆心,这里没有逃离的选择给予徐纠。
徐纠有且只有那辆出租车可以选择。
出租车的车灯明晃晃照着徐纠的眼睛,在黑暗里长久的待着,突然被光直射,眼睛无法控制地蒙上一层雾。
这是对他双眼的折磨,是徐熠程强迫他坐上这辆车,回到身边去。
徐纠揉着眼睛,一个人委屈了好一会,才不甘心地拉开车门,骂了一句死东西以后,认命地把自己栽进副驾驶座。
车门关上,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复的。
黑暗褪去,夕阳重现。
落日已经只剩一个浅浅小点浮在地平线上挣扎,中间一块区域被晚霞与星夜晕染成了一块艳丽的粉紫色。
公园的风光依旧漂亮,肉眼可见有不少人成群结队在这里游玩,草坡上坐着各色男男女女,有说有笑。
马路上偶有车辆驶过,摩擦地面震起轰鸣声。
徐纠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想了。
但徐熠程在旁边,他会偏执地把这一切当成是徐熠程想展示给他看的幻灯片。
所以徐纠不肯转过头去看徐熠程,眼睛始终放在外面那一点黯淡的晚霞上,想着在回到黑暗里视线被剥夺之前,再好好看看。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也是最后一点自由了。
“生气了?”徐熠程试探地把声音递过来。
徐纠一动不动,把自己抱成N字形坐在垫子上。
徐熠程隐隐意识到他对徐纠的戏弄过了头,让徐纠伤了心。
他赶忙开了车门锁,手落在徐纠的后脖处安抚地轻轻揉捏两下,小心翼翼地把台阶递出去:“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徐纠抬手往后一甩,把徐熠程的手打掉。
他依旧还是沉默地注视车窗外,此时夕阳算彻底地从地平线消失,公园的路灯起。
世界进入了黑夜的范围。
徐纠的视线也失了焦点,索性把脑袋摆正,埋在环抱的臂弯里,沉闷地把脑袋压得低低的。
“徐纠,你离不开我的。”徐熠程的话肯定。
“嗯。”
“你能去哪?你只剩我了。”
徐纠吸了一口气,想说话,但又把话插在尖牙里,琢磨了好一阵,磨成了一句伤人的话:
“我恨你。”
徐熠程的回答是:“我爱你。”
徐熠程的手强硬插进徐纠的臂弯里,掐住徐纠的下巴,硬生生把徐纠从他隐秘的自我里拽出来,强迫徐纠面对徐熠程的蛮横。
“我爱你,我这是保护你。”
徐纠的一滴泪水滚烫地落在徐熠程的指尖,烧得徐熠程手臂猛震了一下。
徐纠笃定:“你也恨死我了吧。”
徐熠程的手发抖。
“你把我幻想出来,幻想我是你的玩具,你架子上的标本,然后一次次的逼我去死,又假模假样的来对我好。”
“你这么做,不就是想让我觉得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吗?”
“你不就喜欢这种感觉吗?”
他的身体骤然成了一副极不稳定的烂泥,扒在脸上的血痕似乎真的成了刀,要把他一刀一刀割得四分五裂。
凝固的血痕添了新痕,水色亮闪闪的,融化开血色,让原本清晰的脸再一次被湿润的血肉模糊给朦胧。
已经快要分不清是眼泪融化血液的斑驳,亦或是徐熠程它这块血肉之躯自我的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