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缇娜那般理直气壮,恐怕就是看准了这点。
不怕她闹,就怕她闹得不够大。赫连煊喜欢她的乖巧柔顺,这种关键时刻,她却不以大局为重,拿功劳归属来闹事,即使药方是她做出来的,也会令人厌烦。
对比来看,芙缇娜自掏腰包,拿呼延部的钱做药,实实在在帮到了赫连煊。
而她,只有一张药方丶一盒样品。她没有芙缇娜的实力和财力,凭一己之力做不成大事。
况且,连药方到底出自何人之手,都难说。
芙缇娜背靠呼延部,部族里的药师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肯定会统一说是他们合力完成。
她却只是个不入流的兽医,天天跟动物混在一起,没师承,没资历。即使她说出药方来历,旁人也不见得会相信。乌琪和张奉景倒是知晓,可这两人都不受赫连煊待见。
乌琪邀宠被踹断肋骨,赫连煊早已不喜欢,要不是她求情留下,人已流放到北方。
再说张奉景,赫连煊也不喜欢。这份没由来的不喜欢,穆凝姝也不明白。
根据赫连煊平日里的表现推测,他可能不太喜欢佗佗的气质。
佗佗和大部分敕加男人不一样。他纤细文雅,心思细腻,爱看话本子,性子温柔,堪称妇女之友。
简单来说,像个娘娘腔。他从小被人这麽说到大,挺多敕加男人看不惯他。
或许在赫连煊眼中,亦是如此。虽然他听过她的推荐,见过佗佗的医术本事,愿意提拔,但他内心大概也不太欣赏这类型。
她没个正经医学背景,两个人证又全都不得帝心。
三个臭皮匠去跟芙缇娜的药师医师队伍硬碰硬,恐怕很难自证清白。
即使证明了药方是她的,又如何?
芙缇娜出钱做好了药膏,即使药方来路不正,这份功劳已然不可抹灭。
她现在跳出来指责,就算得以正名,似乎也只像不分场合,无理取闹,争宠邀功。
最重要的是,赫连煊难得开心。
她无意间看到过,他最近亲自做的一把匕首。即使她对这些一窍不通,也看得出,那个匕首构造精巧。刀柄上镶嵌着宝石,刀身上似乎是还未镌刻完的字纹,她不认识。
芙缇娜喜欢武器。
他今日送她精铁。这把小匕首,想来也是为她准备的惊喜。
他对她很用心。
现在,他追逐的心上人肯为他费心思,出军费,除却药膏本身,这份心意,恐怕更让他高兴。他是那麽喜欢芙缇娜,那麽求而不得。
同样的药膏,旁人送和心上人送,带来的感受大不相同。
穆凝姝望向赫连煊的眼神,逐渐柔软。何必在此出征紧要关头,去破坏他的好心情,即使真要争个对错,也该等他回来再说。
他给她的,够多了,她不在意赏赐和荣耀。
她仅仅想尽一己之力帮到他,如今芙缇娜替她做到了,还做得更好,她没什麽不甘心。
穆凝姝忽然握住赫连煊的手,怕他信不过自己的水平,不用她送的药,道:“我这个药才不是给小猫小狗的……其丶其实是太医们最近做的,比寻常那些更好用。你不要扔掉,随身带着,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好。”赫连煊把药盒收进腰间,擡手扣住她後脑,压低些,吻在她额头,“我今晚就要去大营,明早出发。一别又得数月,你乖一点,不要生病。等我回来,带你去骑马看花。”
她搂住他脖子,柔柔笑道:“好。我等你回来。”
***
这次战事规模和强度皆不同于以往。
祯跶部的残馀势力原本为塞月城之主,是人上人,被赫连煊攻占国家後,地位和生活都一落千丈,上上下下都对赫连部恨之入骨,即使陷入不利战局,也要负隅顽抗。
祯跶部谋士们更是四处游说其他部落加入己方,许以重利,让大家形成联盟,共同对抗暴君赫连煊。
战事越发残酷,战线也越拉越长。
起初赫连煊还偶有书信回来,後期越来越少。
穆凝姝心不在焉,免不得担心他,偶尔梦到他,永远是一身血,一身伤。
乌琪忙着跟她的小太医甜甜蜜蜜,张奉景被赫连煊带走随军,阿素珊忙着带孩子,雅曼不骂赫连煊几句就算尊重君王。
她倒想骑马散散心,天寒地冻,连银霜都不愿意出门。她便常常待在马场中,跟银霜围在火炉边,看小可爱在雪地里撒欢。
小可爱是狼,冬天一身毛茸茸,不怕冷。
忽然一群侍卫破门而入,个个手中执刀,将她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