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在这雨夜里,寂静里哀泣。
邵静在香港中转落地已经是十点多了。
打开手机,扑面而来的不是以往张舜的唠叨信息,而是崔瑜的十几个电话。
她在原地等待了几分钟,手机接通了几场网络。
然後,拉黑了崔瑜和谢瑾的号码。
等待几个小时,飞往温哥华。
一夜暴雨之後,全城的玉兰花都落了。
第二天,张舜的爸妈也来了。
十几个家庭在小小的调解室里嚎啕大哭,崔瑜扶着张妈妈听完了全程。
老人家不愿意入住张舜的房子,也不知道张舜为了迎接新生活已经在黄浦江边又买了一套新的,谢瑾把人安顿在离崔瑜家近的一家酒店里。自己则是住在了隔壁。
夜深人静,崔瑜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从手机里把黑名单放出来。
拨通了越洋电话。
“鲁炎,是我。”
鲁炎没有停顿,“她不在。”
“你要是不想我千里迢迢跑去温哥华毁了你们以後的幸福生活,骗我也没关系。”
“喂。”邵静接过了电话,她虽然逃避但也清楚这一遭是逃不过的。
“不是因为恶劣天气才导致撞车的,是因为有人醉酒驾驶。”
“三天後,他葬礼”
邵静打断说:“你别说了,我不会去的。”她停了停,像是给自己找借口,“太远了。”
崔瑜不知道自己怎麽笑出声的,“我知道你不会去,我只是告诉你,那天别出门,小心点。”
她率先挂断了电话。邵静的耳边只剩下“嘟嘟嘟”的审判声。
此後多少年,邵静再没回过国。
崔瑜做完这件事,脱力地坐在沙发上。
电话又一次响起,是谢瑾。
“你刚刚联系她了?”
“你怎麽知道?”
“因为,我也想联系她。张爸爸让她三天後来灵堂下跪道歉。”
崔瑜沉默了,“她不来。”低嗓音逐渐演变成泣声,“谢瑾,她说她不会来的。”
谢瑾第一次体会到无能为力,他只能在电话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没有那麽多如果。”
说不上来,是一个酗酒的人因为酒失去了生命更可悲,还是一个戒酒的人在百转千回後又葬身于酗酒带来的连锁反应更可悲。
*
葬礼选在了江宁,一个被冠以故乡的地方。魂归故乡,才可安息。
到场的亲戚朋友很多,人人都在惋惜白发人送黑发人,崔瑜和谢瑾站在前来祭拜的人海里,神情肃穆。
轮到他们的时候,崔瑜握住了张妈的手,“叔叔阿姨,节哀顺变。”
本来还是倚靠在子侄身上的张母,站直了身子,悲痛地问:“那个女的呢?她连来都不肯来吗?”
谢瑾搭上自己的双手,“阿姨,她飞机没到,肯定会来的。”
这段时间,谢瑾作为朋友忙前忙後,他们都看在眼里,对谢瑾的话也深信不疑,甚至把张舜在上海的资産交割全权交托给了他。
崔瑜呆在厅内胸闷气短,留谢瑾一个人应付,跑到厅外靠着冰凉的大理石墙壁冷静。
这个厅里哭泣嚎啕不止,隔壁厅倒是安静许多,只能听见主人家在道谢。
声音有些耳熟。
她悄悄探头进去看了眼,门口那个黑西装戴白花的家属竟然是徐清。
她走进去祭拜,“节哀顺变,徐总。”
“谢谢,你怎麽会知道?”徐清有些诧异。父亲是在逃亡路上出意外去世的,算不得光彩。前段时间的风暴,连他一个退休人员也未能幸免,如今人走茶凉,他格外珍惜每一份真切的缅怀。
崔瑜有些难以啓齿,“我有个朋友,在隔壁。”
徐清眼里星点的光亮又熄灭了,他点点头。心里在那一瞬间甚至滋发了些十分邪恶的念头。
谢瑾找了过来,也献上一枝花聊表慰藉。“徐先生,节哀顺变。”
“谢谢。”
眼看着一双璧人从他视线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