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她干什麽?”
文玉雁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起她:“你今年多大了?”
“九岁了。”
这个瘦弱的孩子看上去就六七岁,居然比文玉雁还要大一点。
她难以置信,问:“你怎麽看上去比我还小,为何叫我姐姐?”
麻雀抖了抖手指,不在意地说:“看上去很可怜会收获更多的同情心,你不问我就不说。”
文玉雁又问:“为何懂这麽多?难不成你才真的是流落的大小姐?”
这下麻雀倒是不得意了,反而有些伤感,露出了鲜为人知的另一面,斟酌了半天还是开了口,说道:“我娘是个商人,水灾,都乱了。
“她被杀了,院子也没了,钱被抢了。”
短短两句话,一笔带过了所有艰难困苦,掩盖了从云端跌落的艰辛,眼角微微的浅红才暴露出平静语气下的辛酸。
一贯开朗的小太阳落了山,文玉雁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凑过去拍了拍她的背,轻轻地低声安慰她。
麻雀一把拍开肩膀上的手,倔强道:“你干什麽?我才不是那麽脆弱的人。”
“其实啊,”她悄悄地凑近,“老大家曾经也很有钱的,不过我们两家都是商人,还是邻里。
“其它人就顺手也把她家抢了,她本名叫赵舒颦,在家行三,很好听的名字。
“後来一路想上京告御状,结果发现一堆这样的人呢,回去也回不去了,就在这活着呗。”
文玉雁举一反三,既然赵三原来姓赵,于是问:“那你原来姓麻?”
麻雀想跺她一脚,结果腿跪得僵了擡不起来,只能狠狠瞪一眼,解释道:
“你以为谁都像老大那麽坚强啊?我们都恨不得逃避自己的本名,被提起一次就要再回忆一次,我多聪明啊,愿意一直痛苦吗?”
文玉雁懂了,也不再多问,怪不得她报安安这个名字也无人多问,没人愿意被无意中揭伤疤,于是大家都有默契地闭嘴。
麻雀有些黯然,没心情打趣了,她也只能默默地跪着,等着有人投下一个铜钱就给她磕一个头。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麻雀这个大小姐曾经过的都是好日子,还不如像文玉雁这样一直穷着,流落街头没有心理落差,安之若素地滚爬跌打。
安静了半晌,麻雀又突然:“有钱没用,还是要当官。”
文玉雁默默地记住了这句话,脱口而出道:“等我当了官给你平反。”
两人一时都愣住了,她从前经常这样哄文娘开心。也许是方才的气氛过于放松,不假思索地就吐了出来。
最後麻雀先出了声,指着文玉雁逐渐羞红的脸大笑起来。
文玉雁推了她一把,她还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于是整个人像不倒翁一样摇晃了起来,十分滑稽,最後也憋不住笑出了声。
两人一起疯狂地大笑起来,把想施舍的路人都吓跑了。
麻雀率先指责道:“你看看你。”
文玉雁回击:“你看看你。”
麻雀率先结束了这孩子气的口角,点点头豁达道:“先活着再说吧,十六岁以後才能当官,那我就祝你活到十六岁。”
文玉雁接嘴:“我要活到六十岁。”
麻雀戳戳她的脸,说:“你想得美,那我要活到六百岁。”
文玉雁毫不客气地回击:”知道了,麻雀精,你要活到六千岁。”
——
她说的没错,皇上果然来了。
天刚黑,还没入场。一堆人已经沿着街道密密麻麻地跪在了地上,麻雀和文玉雁跪得早,居然还是接近圣驾的那一列,还有人想跪在前面,恨恨地看着二人。
麻雀翻了个白眼,说:“要死,讨饭都有人抢。”
有人膝盖疼得受不了,不时站起来活络一下双腿。
而麻雀做乞丐有着丰富的经验,跪在地上像喝水一样简单。
文玉雁出言打趣道:“你那麽轻松,里面垫护膝了?”
麻雀撇撇嘴,说:“哪有衣裳给我垫,能卖的都卖了,不光屁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