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阵主自破,反之活物死绝。”
说罢,青年停下,近乎呢喃道。
“它也有缺点,会源源不断地从阵主身上汲取灵力,直到阵主死亡或阵法破碎才会停止。”
邬兰亭在百年前与三十万恶灵大战时用过一次,当时哀嚎震天,鬼泣遍地。
楚逢期记忆不详,无从得知背後的事故,却也从这个名字窥见几分。
他垂眸,眼瞳色泽浅淡,声音很轻地,“师尊,破阵的方法,是什麽?”
青年安静片刻,微笑,他听不见楚逢期,却也能猜到他在说什麽。“找到阵眼,破除幻境自生的迷惘之层。”
此招虽威力巨大,但会逼迫阵主释放血性,强攻内心脆弱之处,直到确定自己的道,亦或者悟出其它的道。
楚逢期看着这幽冥般的地狱,有些安静,“师尊。”
邬兰亭没有反应。
少年走了过去,没有收敛脚步声,而那伫立的谪仙情绪平稳,双眸无神,面对着他,却又看不见他。
如此状态,或许他应该放松下来,不必担心自己会在师尊面前暴露,但真正的情况是,楚逢期难以适应失去感观的邬兰亭。
就像是,青年再次被全世界抛弃一样——在他面前。
楚逢期神色晃动,几次想开口,有话却说不出来,指尖伸至青年肩侧,却悬停在方寸之外。
邬兰亭没动,仿佛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温热,轻声,“为师失去了听觉和视觉,听不见你说话,专心攻阵吧。”
少年指尖颤了颤,收回了手,一时之间不明白师尊为什麽要教他这样的身法招式。
环顾四周,漆黑的环境沾染了几分不详和诡异,地面踩在脚下,像是湖面般漾起圈圈涟漪,楚逢期被这样的环境高高架起,心绪不宁。
他开始回忆师尊的教导,阵法是青年自创,如此与邬兰亭当时心境和悟性脱离不开关系。
楚逢期安静偏过头。
像师尊这样优秀,也会在修道过程中摇摆不定吗?
而他呢,
他有什麽悟不出来的道吗?
几乎是想到这点的瞬间,楚逢期脑海中划过几个画面,毫无反应馀地般掠过,最後停在邬兰亭未来在漯山祭阵眼的画面,瞬间在脑海中留下血腥漫天的一笔。
青年双目泣血,双手骨裂,看着苏岸踩着他成神的画面,断裂的清见深深嵌在阵眼外,发出震颤魂魄的嗡鸣。
他一直在保护天下,可无人护他,即便到了最後,也是孤寂丶半生狼藉地死去。
而楚逢期呢?
从初见开始,青年以废人之身尽力教导,楚逢期即使再迟钝,也能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之下看见不甘平寂的起伏。
送出内丹便是佐证,邬兰亭如此骄傲,面对同样惊才艳艳的楚逢期,却是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重新来过。
周围的黑暗裂开,一束天光穿行,恰恰映在那双无神的眼中。
少年心脏抽动,眼眶止不住的酸意泛滥。
可这样的天才,又怎麽会心甘情愿从此被抹杀姓名呢?
缝隙像是风干的纸,慢慢碎裂,露出天际一角。
回忆往日细节,不论如何,邬兰亭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楚逢期走上没有尸骨和荆棘的修行之路。
恍然间,少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邬兰亭千百年来残破褴褛身躯之下丶茍延残喘的道心。
同时,黑暗瞬间融化,像是退潮般,将寂静幽深的死海之地驱赶出绚烂的天幕之下,周边山花浪漫,遍野飘香。
邬兰亭封闭的感观被完全打开,楚逢期站在一旁,背影单薄,似乎在发颤。
青年唇角勾起,面容混在逆着天光的阴影当中,面容笑意被晕染得清浅却诡异,他站在原地未动,却见回忆完与青年所有过往的少年缓慢转身,眼眶通红。
像是意料之中,邬兰亭温声安慰,“你比为师想象得更为优秀。”
青年了解他,楚逢期的道与他有关,悟出来的只会是有关他的一切。
他会是什麽反应?
邬兰亭面色温和,耐心地等待着少年的反应,却见楚逢期重复着那日修仙大比时,当着上千人庄重一跪的模样,嗓音微颤。
“师尊,我定然不负您的教导。”
这句话落下,在楚逢期看不见的地方,邬兰亭脸色陡然阴沉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