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世界分割出去,交给另一个人。
他很满意。
亦不後悔。
清晨的光,在玄霁王脸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时幼静静看着他。
玄霁王的表情没有变,依旧冷漠如常。
可就在阳光洒下的那一瞬,时幼竟然看到,玄霁王的脸颊两侧,浮现出两道浅浅的弧线,像酒窝,又像是笑的痕迹。
时幼定定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想找出自己看花眼的端倪。他笑了吗?这不可能。他从未笑过,至少她从未见过。
那张脸依旧是冷的,可在这一瞬间,她却恍惚看见,他的嘴角似在向上扬起。
定是因为晨光太过灿烂,模糊了她的眼睛。
时幼这样想着,目光落在贴着颈间的坠子上,思量了一下,认真道:“我会毫发无伤地回来,把它,连同你的信任,一并还给你。”
玄霁王看着她,微微颔首示意。
那无声的示意,却比任何话语都清晰。
时幼自然领会了他的示意。
她笑了。
那是一抹温柔的笑,干净又明亮,就像春日第一缕的风。
“那麽,再会。”
时幼笑着开口,随後,转身向那扇通往天昭国的门走去。
她没有回头。
随着时幼离去,门无声地闭合。
她彻底消失了,连同那扇门一起。
所有痕迹都消失殆尽,只剩下玄霁王一个人,站在那里。
衣物层叠,珠光满室,却衬得这里格外空寂。
玄霁王凝视着门消失的方向,安静地看了很久,很久。
这时,一阵恭敬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进。”他开口,声音冷淡。
门被推开,一个戴着纯银面具的鬼奴,低头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匣子。
那匣子不大,明明是木质,却透出近乎玉石的光泽,四角嵌着一圈鎏金细边,金线蜿蜒如藤蔓,一看便知珍贵不已。
鬼奴将匣子举高,喉间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声音并不连贯,尾音拖得极长,不似人音。
玄霁王接过匣子,未曾多看那鬼奴一眼,随手一挥,鬼奴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大殿的门被小心带上,发出低沉的一声闷响,一切的一切,重新归于寂静。
玄霁王看着那匣子,目光停顿了片刻。
这是九日前,他亲自吩咐鬼奴打造的匣子。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让它能完美容纳盒中的东西——大小丶材质丶布料,全都必须与它相称,丝毫不得偏差。
但九日的时间,未免还是太久了。
他这麽想着,手指轻轻一扣,将盒盖打开。
匣子的内里,衬着一层柔软的绒布,布面细密柔软,像是月光凝结成的薄纱,衬得盒内之物,越发显得贵重。
布面之上,静静躺着一枚糖人。
一枚焦黑色的,软趴趴的糖人。
他的目光沉沉,像是要将那糖人深深刻入眼底,又像是透过它,看向了某个既遥远又美好的东西。
殿顶悬着的大块琥珀,将脚下的玉砖,映得一片明亮。他高大的身影映在玉砖上,显得孤独又渺小。
他收起匣子,推开门,诺大的鬼极殿里,只剩他的脚步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