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呼吸急促,像是在压抑着什麽汹涌的情绪。片刻後,她缓慢将发丝拨开,露出後额的凹坑。
这个凹坑,见证了她的苦难,亦是她失去圣瞳的痕迹。
时幼伸手,将指尖覆了上去。
那里触感冰凉而滑腻,薄薄的一层新生皮膜覆盖在上,摸着有些发涩。
时幼的瞳中黑白交织,阴阳鱼印记旋转着,如同水波涟漪般涤荡开去。
她看着璃的後额,想象着,那片不平的伤口即将变得平滑,肌理重生,一切都将变得柔软无比。
她甚至看到,璃在惊喜的发觉自己後额复原後,喜极而泣,抱住自己,圣流如同灵动的银线,自璃身上欢快地跃动开来,很美丽,就如璃本人一般。
在想象这一切时,时幼的内心无比安定,仿佛这一次的施为,天地早已为她指引。
她已笃定,眼前的一切都将被改写。
指尖的触感,正在随着她的笃定而改变。
最初,璃後额处的皮膜间,传来微弱的,如同地壳深处轻响的震动,接着,那些坑洼开始变得平整起来。
那创伤的痕迹,正被时幼一笔笔抹去。
从最初的坑洼,到逐渐平滑。
种种变化,正被清晰地传递到时幼的掌心。
璃似是感受到体内的变化,猛地吸了一口气,呼吸加重,似在努力压制某种情绪,整个人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多言,只是颤抖不已。
而时幼,凝视着这份她已预见的未来,露出笑意。
就在这一瞬,璃的後额处,有光亮起!
那光芒初起微弱,而後越来越亮,澎湃不息,犹如一线破云而出的阳光,霎那间点燃了死寂的天地。
璃的身体,颤抖地愈发剧烈,像是无法承受体内那股即将喷涌而出的力量,一双瞳孔,陡然向上翻去。
这幅场景,就连一向沉稳的时幼,内心也不自觉生出了几分惧意。
很快,那瞳孔倏地翻了回来。
那双瞳孔,明明和之前无异,却像被重新点燃的星子,黑得澄亮,锐利却纯净。
时幼有些期待:“既然圣瞳已亮,你试试,让它醒过来吧。”
璃停止了颤抖,愣了片刻,擡手揉了揉後脑勺,又转头看了看时幼,抽噎着,阖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时幼认真盯着璃的周身,等璃的圣流出现。
然而片刻过去,四周依然寂然无声,什麽都没有发生。
璃本已挺直的脊柱,又弯了下去。
时幼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神情间有一瞬的错愕。
她本以为,已经成功为璃造脸一个圣瞳,可眼前的一切,似乎重重打着她的脸。
不大对劲。
方才,璃的後额处分明有光亮起。
如若不是圣瞳的光芒,那道光,又是什麽?
时幼有些焦虑,上前一步,伸手拨开璃颅後的长发,试图找出端倪。
在那里,新生的皮肉细腻光滑,只可惜,没有光,没有圣流,也没有她期待的答案。
是自己的信念不够坚定麽?
时幼想起无数个夜里,她曾努力靠阴阳眼重现活着的时奕,可终究,还是没能让自己全然相信奇迹。
她不禁有些失落。
恰在此时,璃那双冰凉纤细的手,抱住了自己。
璃抽泣着,脸上带着湿意:“我最讨厌的那个洞,没有了。时幼,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老天爷,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老天爷了!”
时幼显然没料到璃会这麽说:“可我除了帮你抚平伤口,也并未给你带来奇迹。而且,我不是老天爷,更不想做什麽老天爷。我只是你的朋友,仅此而已。”
璃听到“朋友”二字,不自觉愣在原地。
那一瞬,璃甚至忘记了呼吸,这两个字太过陌生,以至于让她无法立即明白其中的含义。
璃细小的啜泣逐渐化成了呜咽,随後是断断续续的抽噎,再然後,便是无法克制的失声痛哭。
紧接着,她似是想到了什麽,嗔着泪水激动道:“那,我作为你的朋友,我一定会参加承天榜比试,助你杀了那天杀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走这条路!”
时幼正色道:“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