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p!」,裴淮年厉声阻止陶家舶。
他呼吸近乎停滞,眼睁睁地看着陶家舶锁骨下被划出血点的图案,他过於心惊以至於忘了让人制止陶家舶。
裴淮年害怕陶家舶手里的树枝,害怕他下一刻就真的扎进陶家舶跳动的心脏。一切缜密的逻辑,精心的部署,都在看到爱人狠绝的眼神和不留一丝留恋的眼神时消失殆尽。
裴淮年不知不觉地迈出一步,「别过来!」,陶家舶狠狠蹬着他,掌心握紧树枝。
他手里那根短粗,单薄的可笑的树枝在裴淮年身後一排下一秒就能掏出绳索和枪枝的安保组眼里异常可笑。
但这是他仅有的,威胁裴淮年的手段。
利用的还是那个他嗤之以鼻的,可笑的誓言。
【我会爱你,一辈子】
陶家舶赌不起一辈子,他寄希望於用这个誓言换取一次真正的自由,重新选择的机会。
他要回家。
「别过来,让我走,裴淮年,让我走好不好」。
陶家舶用中文说下这句请求,周围的人听不懂,裴淮年可以。他从陶家舶颤抖的,凄厉的声音和黯淡无光的眼里看出,这是一句藏匿许久的真心话。
「回去以後,你可以去学校并见到你的朋友」,裴淮年想出一个妥协的办法,仍然想要说服他。
陶家舶摇头拒绝,固执地握紧树枝,提防着裴淮年的动作。森林凛冽的寒意,陶家舶闻到淡淡的木头的味道,湿润的泥土腥气混合着自己的血液。
他看着裴淮年沉寂到黑蓝色的眼眸,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裴淮年很冷静,能理智的谈判,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身姿挺拔。他知道裴淮年会这样做,但不是他想要的。
他再次摇头,重申:「我要回中国,让我走,立刻」。
他眼里的爱意荡然无存,除了愤怒还有浓浓的失望,在黑暗的树林里逐渐趋於平静。
也许连最後的恨意都会消失。
这个念头突然闯入裴淮年脑中,他注视着他,说:「陶,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麽?尊敬的派屈克先生」,陶家舶打断他,他还保持着树枝扎进胸口的姿势,苦笑地说:「这和我们最开始说的不一样」。
事先说好,我喜欢你,但我们不是恋爱关系。
这是陶家舶对裴淮年最初的解释,裴淮年欣然接受。不是恋爱关系,他们之间不存在所属关系,也不存在剥夺自由的占有欲。
陶家舶接受一段异国关系,一个男人的前提是希望能安然度过剩下2年,直到毕业。
「如果这就是你的,那我不需要」,陶家舶向後退了一步,他用行动证明自己想要离开裴淮年的决心。
裴淮年明白他的潜台词。
骄傲矜持的威廉先生没有道理在一而再再而三的示爱和挽留被用这种过激的方式拒绝後继续尝试说服的理由。
他的尊严不允许自己这麽做。
他只是长久地站着,试图在陶家舶眼里找到一丝对这个城市,对自己的留恋。
很可惜,
什麽都没有。
衣着整洁的派屈克先生想上前一步,最後亲吻爱人的额头,他脚步顿住,终究没有上前完成这个最後的道别仪式。
「既然这是你的心愿,那麽,如你所愿,陶」。
陶家舶手里的树枝差点没拿稳,他没想到连日的挣扎在一次大逃亡失败後会突然得到革命性的胜利。
他试探地再次确认,「放我回国?」
「泰德会送你去机场,rightnow」。
「没有条件?」
「有」。
陶家舶眼尾垂下,眼光透露着凶狠,他就知道资本家没有无缘无故的让步。
裴淮年的条件很简短,从小到大,他提出的要求有很多都不是出於最深的心底,但这件事是。
他放轻了声音,似乎希望陶家舶能心软的,真的考虑自己的条件。
他的恳求:「please,letitbethere」
(请留下它)
他指着被看上去皮开肉绽的纹身,那枚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