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像门扇开合,锈得直掉渣。
谢檀衣只觉得汗毛倒竖,下意识往床铺深处退,蹙眉问:“尊上这是何意?”
“你不说我丑吗?”少年说:“我让他们带去我看了金雀城里最好看的人,照着他化的形……”
他爬向谢檀衣,纱衣下的身体仍是一团黑雾,看着诡异无比,他脸上带着僵硬的笑,粗着嗓子问:“这样行吗?”
谢檀衣忍不住了,一脚踹在他脸上,“滚开!”
少年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下一秒那白的过分的手指恢复成了涌动的雾气。
一股大力袭来,谢檀衣被拖进这团雾气中,紧接着,一双雾气凝成的手捏住了他的下颌。
“我也觉得那人长得歪鼻子斜眼的,什麽金雀城最好看的,我觉得没有你好看……”
有雾气丝丝缕缕的缠绕在谢檀衣脖颈处,沿着松散的中衣领口往下钻,那凉滑的触感激起一阵阵战栗,谢檀衣擡手去抓却只抓了个空,指甲在脖颈处留下两道红痕。
“你干什麽!”他又惊又怒,手脚并用的挣扎却又无济于事,像落进了一团黏稠的胶水里。
“我在学做人啊……”那粗哑的声音里竟然有几分天真:“今天找的那个人要脱衣服,我觉得丑不许他脱,都没看清人的身体是什麽样的……”
“唔?”触手按了一下一个小小的突。起,好奇的问:“这是什麽?”
羞愤到了极点,谢檀衣只恨自己为何还没有晕过去。
不对,现在晕过去,这不通人性的一团一定会好好研究人到底怎麽做!
“唉?还有一个……”
“你!”谢檀衣胸口剧烈起伏,被气的要炸开,他咬牙道:“你不是要学认字吗?从我身上滚下去,我便教你认字。”
他语气还算平静,不知怎麽,黑雾却本能的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犹豫片刻,缓缓的放开了谢檀衣。
谢檀衣爬起来,合拢衣襟,冷声道:“明日再学。”
“为何?”黑雾已经分出一条,去够桌子上的书本了,“明日你反悔怎麽办?”
“因为现在是三更半夜,人是要睡觉的。”谢檀衣随口编了一句:“你要做人,从早睡晚起开始。”
起的晚一点,他也少看几眼,不然他真怕自己不能活着回到宗门,早晚被气死在寒洲。
……
那日之後,这一团开始和谢檀衣学认字。
他几乎过目不忘,大概会是老师很喜欢的那一类学生,偶尔不来上课,谢檀衣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遥远的天边又燃起猩红的战火。
掌心已经能凝成两寸长的剑气,可他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他甚至不知道那东西的弱点在哪里。
他想起这团魔气最近确实天黑就回去“睡觉”,日上三竿才过来修习课业,难道这魔物真的把他那套“做人”的标准当真了?
这太荒谬了。
可他如果真的这麽听话……
谢檀衣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计划。
它想做人,可真正的人是有弱点的,他将手按在心口,胸腔里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着。
要不要赌一把?
赢了至少能重创这魔头,输了……
输了又能怎样,不会比现状更糟糕了。
这日之後,谢檀衣似乎对魔气的“做人”课程上心起来,字很快就学完了,谢檀衣给他找了几本书读。
在魔气不出去搅弄腥风血雨的日子里,谢檀衣坐在窗下看书,那黑乎乎的一团就窝在谢檀衣腿边的小火炉旁,有时候他还会被烤得软塌下去,这个时候它就会叫:
“谢檀衣,开下窗,我太软了。”
谢檀衣:……
推开窗後,冷风直接灌进来,谢檀衣拿着书挪到床边去,那一滩吹了会儿风,又成了形状不规则的一团星云,跟着涌动到床边去。
“谢檀衣,你看,我又ying了!”
谢檀衣:……
这个东西离长出心来还远着呢,当务之急,是先长出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