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最保险的套话方式,便是谎称与刀主有仇。如此,山民为求脱身,反而能够老实交代。
“冤枉!冤枉啊!”山民果然上当,高声呼喊道,“小人就是捡了把刀,看成色不错,想拿去当了。杀人……杀人的事……小人可不敢做……”
“哦?”凌无非嗤笑出声,“那这把刀——”
“就是前边山坳里捡的。您要是不信,小的……小的这就带您去?”山民畏畏缩缩,神态口吻充满试探。
凌无非闻言,略一思忖,缓缓松开钳制山民的手,在他起身之际,弯腰拾起玉尘,提在手里。
那山民似怀侥幸,偷偷看了他一眼,瞥见他瞳底杀意,立刻乖乖转身带路,在崎岖的林荫里绕了好几个圈,来到一处山坳。
“就这儿了。”山民指了指地面。
半人多高的草折了好几根,果然有被重物砸过的痕迹。
凌无非擡眼展望四周,见群山环抱,前方还有一片寸草不生的石林,不知通往何处。
山民转身想溜,却被凌无非揪住衣襟拎了回来。
“我劝您还是走吧。”山民哭丧着脸,道,“您的那位仇家,恐怕早就被妖怪给吃了。”
“妖怪?”凌无非微挑眉梢。
“是啊,就在前边石林里。”山民指着前方,煞有介事说道,“好几个月了,这附近呐,时不时便能看见裹着碎布的白骨。我要不是拾柴,才不会……”
“是吗?”凌无非轻笑一声,松了拎在那人领口的手t,道,“那我倒要看看,是哪一路的妖人,在这装神弄鬼。”说完这话,即刻转身走入石林。
山民如同看怪物似的瞪了一眼他的背影,转身一溜烟跑没了踪迹。
石林之内,道路曲折,迂回百转,拏云攫石高耸,与高处峰峦投下的山影树影重叠,几乎照不进阳光,远方还时不时传来或嘶哑,或凄厉的怪叫声。
沈星遥在一片黑暗中惊醒,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此时此刻,她正躺在几块怪模怪样的岩石拼起的狭缝里。狭窄的石缝刚好容纳下她的身躯,好似一副天然形成的棺材。
而在她的上方,是一道被岩石环绕而成,只有她肩背宽窄的“一线天”,上方站满一圈怪鸟——出奇大的乌鸦形体,长着五彩斑斓的羽毛,每一只鸟的眼睛,都呈现出血一般的红色。一个个都伸长了脑袋,直勾勾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沈星遥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发现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此前她因救人引发崩山,被滚落的岩石砸断了落脚处的山体,坠下山坡,千钧一发之际,将随身佩刀插入岩缝,紧扣刀柄让自己悬在山腰,方止住下坠之势。
她草草处理了伤口,本想沿峭壁旁的窄道下山,却不想因失血太多头晕目眩,走到一半时,一个不留神没能站稳,失足滑了下去,竟不想就是这一失足,掉到这麽一个鬼地方。配刀玉尘也不翼而飞。
沈星遥懊恼不已,双手扶着两侧岩石,艰难坐直身子,却觉浑身骨节胀痛不止,後脑勺紧跟着蔓延开一阵火辣辣的疼,下意识一抹,却摸到满手粘稠的鲜血。
她已有好几年没受过这样的重伤,看见满手猩红,不由得愣了一瞬。浓郁的血腥味吸引似乎刺激得怪鸟越发兴奋,轮番振翅跳起,低下脑袋直往下俯冲,却因翅膀张开的宽度大于石缝间隙,被阻拦在外。
沈星遥不想坐以待毙,尝试运气对准身侧岩石拍出一掌,却似乎并没有太大威力。
再强的武功,也需要足够的体力支撑。可她伤得太重,血液大量流失。面对石缝外的怪鸟,或许勉强用尽全力还能对付几只,可要想破开周遭岩石的禁锢,却难如登天。
更何况这破地方不长不短,不宽不窄,连个能容纳她盘膝坐下调息的位置都没有。
人倒霉起来,当真喝凉水都塞牙。
难道自己当真要葬身于此?
沈星遥缓缓阖目,深吸一口气,极力冷静下来,手上也没歇着,尽力在石缝中摸起趁手之物,打算先把眼前这些伤人性命的怪物给解决了。
正想着,手边便摸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当即将那块石头对准一只气势汹汹的怪鸟脑袋正中扔了过去。
怪鸟迅速闪避,一击未准,石头又落了回来。沈星遥默念“冷静”二字,再次屏息运气,全神贯注掌中,再次对准那只怪鸟,将石头猛地掷出。
怪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脑袋当场爆开,活鬼似的挺直身板,往她看不见的石缝外围倒了下去,而那块石头也因她用力过大,飞出石缝外老远,再也找不回来了。
沈星遥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心中暗道一声:完了。
然而思绪渐乱,却忽地听得远方传来一声呼唤,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星遥,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