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赌场(17)晦
它眼里的光渐渐没了下去,像干瘪掉的气球没了气,一下子松烂成一摊皮。
它死了。
飞鸟跃下来走近两步,略有提防地绕着尸体走了两圈,才迟疑不定道:“它死了?”
“……”
寂静无声,晏竖尔没有回答他视线紧盯着航海家那张松垮垮的面皮,眉头微锁,沉思着什麽。
祂……?航海家说的祂,是谁?祂在哪儿?
忽地,航海家虔诚跪拜平台的身影从脑海中浮现,越放越大,直至无法忽视。
他擡头望过去——没有人,空空如也。
那里只有两张对坐的沙发,一张背对着他的位置,看不真切,另一张上还有航海家最初那具苍老而残破的躯体。
“砰砰,砰砰。”
奇异地感觉从心底焕发,冥冥之中似乎有谁低语说:去啊,去啊。促使他迈出步伐走上平台。
“?”飞鸟看着他的动作,不明所以,“你去哪儿?”
胸前对讲机作响,两声电流後响起戴卯卯的声音,“……滋滋……飞鸟,听得到吗飞鸟,汇报位置你们在哪儿?听到请回复,over。”
飞鸟下意识说出位置,“……有硕大蜘蛛尸体,over。”
“没……”话筒那边突然嘈杂起来,片刻後只剩长久虚无的电流音,“滋滋……滋……”
“戴卯卯?戴卯卯?”他叫了两声,没有人回复,甚至连电流声都断了。
奇怪……戴卯卯为什麽不直接进来。
他看向门外,明亮温暖的灯光投射进来驱散无尽黑暗。风平浪静。他走向出口,开阔的场地在他眼中却突兀地扭曲变形,像蚊香,像迷宫,出口的亮光无限制拉远,直至再也看不清。
飞鸟很迷茫,他又在掉san了吗?
他想回头找晏竖尔,却发现後者已经不见了,只有虫尸,还在几步之遥。
……
四周变得寂静无比,晏竖尔能听到自己走动时所有骨骼,每条肌肉,乃至每滴血液在血管中奔腾的声响。
近了,近了,近到只要探头就可以看清椅子中是否有人,他忽地産生畏惧,不敢再向前说不出在担忧什麽。
“……”他最终还是走近。
一个身影窝在其中——那张前不久他坐着博弈的椅子——祂背对着他,头颈微垂露出修长脖颈和突出颈骨,很脆弱,很美,让人忍不住想将手掌落在上面。祂双腿盘起,双手搅在一起揉搓着一块破烂不堪且带有血迹的布料。
有点眼熟。
腿上如有千钧,晏竖尔站在原地距离祂两步的距离,他们中任意一方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对方。
布料摩擦声响起,祂缓缓松开那团布料,骨碌碌滚到航海家尸体脚旁。
晏竖尔突然觉得它有点碍眼。
“你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一道声音如是道。
晏竖尔一直认为声音很难形容的,它没有形状,不具体,又分为主观客观。再细究下去声音也只不过是声带震动産物,音色音调也不过是用以辨认的标志。可如今,他撤回先前对声音的刻板印象,如玉石相撞,似水传竹箜。
细听几分,又有梵音相传似有神性。
祂回过首来,那神性陡然转变成邪性。这是一个与他同岁的少年,齐腰白发披散,五官精致如玉石雕琢,最为诡异的是双瞳——祂拥有一双全黑瞳,没有眼白,望人时犹如无尽镜面般幽深可怖。
“你……”晏竖尔嘴唇开合几下,喉咙干涩地说不出话,良久,他道,“你是祂。”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难怪,难怪尾巴没有出现,难怪不会对异种出现间接性食欲,难怪伤口恢复变慢了很多,一切只因祂,与他相交相融的寄生体离开了宿体。
祂望着晏竖尔,“我有称呼,你将有幸得知。我叫……”祂唇齿微张,一个复杂晦涩的音节从祂口中吐出,传到晏竖尔耳中转化为一个字,“晦。”
晦。
祂叫晦。
人类精神并不能承受祂的真言,晏竖尔只觉脑神经跳痛,如有烟花在脑袋里炸响起,一阵阵晕厥感涌来令他战立不得。
“……”
晏竖尔闭着眼按压太阳穴,试图缓解喉头梗意。
他睁开眼,直直对上祂漆黑深邃的眼。他嗓子有些干,“来。”
*
2024年7月21日,历史铭记里程碑,人类第一次向祂伸出手,是一次由人类主导的大跨步。
*
晦的眼神落在晏竖尔伸出的手上,这只手,祂用第一视角见过许多次,却是第一次亲身触碰。
祂擡手,落下,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般落在晏竖尔掌心。是热的。比祂的温度要高上许多,甚至让祂指尖微撤,感到炙热。
後者不动声色地收紧手掌,说不清到底是什麽心思,他脑袋很乱,乱的不行……只是好像,好像,冥冥之中,他必须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