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言语微顿,眼神如刀锋扫过衆人——
“见同窗互殴却不阻止,反而喝彩看戏,这就是你们在国子监学到的君子之仪?”
“都给我罚抄《大学》百遍!”
“……是。”衆人面带苦涩,没想到看场戏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赵景低着头把自己缩在人群之中,心里念叨着“看不见我”丶“看不见我”。只见一双黑色皂靴出现在他的眼前,一个熟悉的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他的头上传来,“回家再跟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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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御书房。
皇上萧衡坐在龙案後,听着赵祭酒回禀在国子监发生的事情,脸色难看。
萧容和柔妃一人一边站在薛怀峥和萧景瑜的身侧。
薛怀峥和萧景瑜脸上都挂了彩。薛怀峥还好,也就嘴角破了个口,颧骨有些淤青。萧景瑜就不一样了,眼眶处挂着两个熊猫一样的黑眼圈,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柔妃泪眼婆娑地用手帕给萧景瑜擦着脸上的伤口,脸上满是心疼,“皇上,您可得为景瑜做主啊,您看看景瑜这脸,都被打成什麽样了……”
皇上重重的一拍桌子,“你还有脸说?”
他用手点了点柔妃和萧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你们教的什麽儿子,一个忠勇侯府世子,一个皇子,竟在国子监内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柔妃仗着皇上平日的宠爱,辩驳道:“皇上明鉴,即使景瑜有所失言,但忠勇侯府世子一上来便动手,将景瑜打成这样也实不应该……”
萧容又岂是能吃亏的?
“柔妃娘娘此言差矣,若非二殿下先口出狂言,辱没薛家门庭,怀峥岂会动手?况且受伤的可不是二殿下一人……”
“你……”
见柔妃又要出口,皇上按按眉心,连忙摆摆手制止,“行了,行了!”
自从这俩小子第一次见面开始,这样的场景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不过这两人回回都不长记性,罚了之後,他们还敢!
他也实在不想在御书房看到平日端庄大方的两个贵女为了自己的儿子扯头花。
“怀峥动手是他不对,但也是景瑜口出狂言在先,情有可原。但你们二人在国子监大打出手实不应该,就罚你们和其他人一样抄写《大学》百遍,另禁足七日,不得外出。”
“皇上~”柔妃还想求情。
皇上冲她们摆摆手,“朕还有公务,都退下吧!”
见皇上不欲多言,柔妃即便有再多的话也只能咽了回去,甩甩袖子,拉着萧景瑜行礼告退离开,走到萧容面前还“哼”了一声。
萧容好像什麽都没听见一样,面色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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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殿。
萧景贺正坐在书案前抄写着《大学》。旁边白纸黑字已经摆放着好几张抄写好的文字。
小栗子用茶盘托着一杯茶和一盘点心,放在萧景贺的书案一侧,“殿下,先歇歇,用些茶点吧?您中午都未曾进食了……”
萧景贺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波澜不惊的声音从他口中说出,“先放着吧,我待会用。”
小栗子犹豫了一会,心中还是有些忿忿不平道:“殿下为何不为自己向祭酒大人陈情?明明殿下根本未曾围观忠勇侯世子和三殿下的斗殴,为何要跟着受罚,抄写这一百遍的文章?”
萧景贺写字的手顿了顿,没回答小栗子的问题,而是问道:“衆人眼中的我是什麽样的人?”
小栗子觑了眼萧景贺的神色,见他脸色平静,才小声说道:“旁人都说殿下向来低调,与人为善,从不与人起冲突,是个好人。可就是文治武功皆平平,没有遗传到皇上的半点风姿……”
说着自己反倒着急起来,“可是这根本就是胡说!殿下您要是平庸那太子……”
“慎言!”
萧景贺打断了小栗子脱口而出的话,“小心隔墙有耳。”
小栗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不慎竟差点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额前一滴冷汗流下。
在这深宫之中,但凡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萧景贺擡头看了看在窗外树枝上欢快跳跃的麻雀,漆黑的眼眸暗藏深渊。
“蛰伏不发,是为蓄势待时。”(2)
他低下头重新蘸了蘸墨,继续抄写着文章。
“现在,还不到出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