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他好像很会见好就收,一秒钟便切换表情,对着屏幕煞有介事地讲,“先来看一眼浪的形成。”点开桌面上的课件,他走到显示屏前,竖起食指对着示意图比划:“海洋中的波浪可分为几种,主要有风浪丶涌浪丶近岸浪,其中最常见的就是风浪。风浪,顾名思义,就是在风直接作用下産生的水面波动。但是风的作用不会始终持续地进行,比如说,看这儿,假设在这个位置风力迅速减小,或风向改变了,可是水面波动依旧在继续,那麽在这之後遗留下来继续行进的浪就叫做涌浪。涌浪一般具有巨大的能量,但在传播过程中会受到空气阻力和海水内摩擦,消耗不少能量,当它传到浅水区域时便形成近岸浪。”
“在我们讲冲浪的时候会提到两种浪,绿浪和白花浪。白花浪就是看海的时候最常看见的,离岸最近的,就像它,其实是浪溃下来以後形成的白花。下一次课我就带你去冲这种。它会有很强大的向前的推力,所以你不需要划水就可以顺着浪的推力,让浪带着你的浪板往前冲直线。”
晏羽想起上次与李言清一同看人冲浪的场景,喃喃道:“就可以在板上站起来。”
“对,没错。”
“下次就试这个吗?”他有点惊讶。
“嗯,你肯定行的,放心。你都舞蹈演员了,肢体协调没问题。我教过一个刚上高中的小孩儿,半节课就站起来了。”
晏羽勉强地歪了下头,陆枫杰道:“别着急,这是最基础的。我们在白花浪这边花一段时间,等你熟悉一点,冲得差不多了以後,我们就要去冲绿浪。”
他切换一页幻灯片,点开视频的播放键:“看这儿。可以看到这边往下溃的是白花浪。绿浪在这儿。”用手指画出一片区域:“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绿浪就是白花浪的早期形态,或者说早期阶段。刚才我们不是说涌浪吗?你也可以把这个词拆开来。涌的能量传播汇聚到岸边以後,遇到浅滩便会形成浪。这一片看上去更加圆滑规则的就是绿浪。它的周期比较长,波长也比较长。刚才说白花浪是往前的推力,对吗?绿浪不一样,绿浪啓程以後要走斜线,保持长时间待在这片浪上面,能玩的东西就更多。给你放一段视频,你可以看看。”
晏羽看了一会儿,眼前的画面与那日在海边望见的逐渐重叠,他说道:“我在津枫港看见过。”
“看见过冲浪?”
“有人冲这种。”他比划了一下,“就是斜着走的,感觉要往前冲的时候甩一下浪板又回去了,我看他冲了很久,感觉特别厉害。”他是看着显示屏上的视频说的话,等了很久没等到回应,疑惑地偏头望去,看见陆枫杰正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自己。
他奇怪道:“怎麽了?”
“别的地方我没多待也不好说,但我敢说津枫港就没人能冲得过我,你知道麽?”
晏羽愣了一下,迟缓地懂得了陆枫杰的意思。其实这语气很有点幼稚,放在以前也许会觉得幼稚得近乎可笑,但近期的他也确实与他共情了,因此认真地讲:“我没有说他比你冲得好,之前也是因为郑哥给我发了你冲浪的视频,我看过觉得很厉害才叫他推荐给我的。”
“哦。”陆枫杰很平地应了一声,举起热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看了眼晏羽面前的空水杯,正想朝里加水,他伸出手去阻拦:“不用了,我不喝。”
擡眼观察陆枫杰表情,发现他已经恢复先前的玩世不恭,跟自己对上视线以後挑了挑眉毛:“你怎麽老夸我啊,你老公知道了不会吃醋?”
晏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心想要是再跟陆枫杰认真讲话就堪称愚蠢。然而刚才还在认真讲课的陆枫杰此时却好像不想轻易地放过这个话题:“说真的,你和别的男人出来冲浪,他能放心?”
“同性恋也会有自己的社交。”他略显无奈地讲,“而且我想这是正常授课,没错吧。”
陆枫杰没正面回应,喝了一口水,转而问道:“他怎麽不来和你一起学?”
“他的身体不好,没有办法做这种运动。”晏羽有点恼,在明知病情险恶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怎麽想都是不尊重,因此回呛道:“你早就知道了,不是麽?”
“你生气了。”难得的攻击看起来并没有对陆枫杰造成什麽影响,他仍旧面色如常地问,“为什麽生气?为了他?”
“难道不应该吗?他是我先生。”
陆枫杰的眼神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後低下视线,说了句“对不起”。
他向来是不喜欢争执的人,此前几乎没有对别人说过什麽重话,虽然这回错的的确是陆枫杰,可如今这样,他又好像有点不太自在,抓起面前的空水杯,摆弄两下又放回原处。
陆枫杰会错意,拿起水壶朝他的杯子里加水,不过他也没拒绝。水倒得有点满,只差一小截就要溢出杯口。陆枫杰停下来,将水壶搁在桌面。晏羽觉得气氛有点僵,所以没有擡头,似是执着地定定望着水面。
“对不起啊。”陆枫杰又道一次歉,这属实是第一回,“我不会再提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