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回握住公孙祈的手,感激道:“阿祈,我没什麽可以感激你的,只能将你画进这一幅画中。”
公孙祈回道:“清河,就按你所想的来画,不用因为感谢而画我,虽然相识不久,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跟着清河从山林走回城内,公孙祈虽然觉得很累,却很开心。
在商铺中,公孙祈准备为清河多买一些备用,清河却拒绝了,说只画一次便够了。
在路上清河抱着帛,却突然陷入沉思,公孙祈没有打扰她思考,在清河回过神时才问道:“清河,方才你在想什麽呢?”
清河半是期待半是遗憾,她思索道:“虽然帛已经足够好了,但我总认为,应该还有什麽更适合绘画。它应该有纯粹的底色,从而可以容纳一切色彩,还要有密实的质地,从而可以使色彩不混乱。”
公孙祈也在思考该是怎样的材料,才最适合用来作画,但是她想象不到自己未见识过的东西。
清河叹息道:“也许以後会有这样的材料吧,可惜我不能知道了。”
她望着公孙祈,苦笑道:“阿祈,可惜我不能知道了。”
这样的眼神让公孙祈迷茫,她的悲伤从心里涌到眼睛上,她擦泪,“清河……为什麽我这样悲伤。”
清河把公孙祈搂在怀里,安慰道:“因为你在分担我的悲伤,阿祈,不用这样的,我知道你与我不同,我希望你能快乐,幸福。”
为什麽要这样呢,清河,你又为什麽而悲伤呢?世界上怎麽会有化解不了的悲伤呢?已经认识了你,便无法再割裂开这份同你联系的情绪啊。
行至城门时,清河停了下来,“阿祈,你回去吧,不用再送我了,明天我会把画送到城主府。”
公孙祈不想就此同她分开,她感觉到自己与清河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她很想再多陪她一会。
但是清河执意不要公孙祈一起去她的家中,最後在城外的路边,两人相伴坐了有一会。清河给公孙祈讲了有关狐狸的故事,两个姑娘编织着只有彼此才理解的幻境。
临行前,公孙祈问道:“清河,方才我们是在作画吗?”
清河笑起来像春日不尽的芳菲,她开心道:“是啊,也许语言才是最好的材料,这样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画师。”
自从分别後,公孙祈一直没有离开城主府,她始终在等着清河将画送来,然而第一日没有,第二日也没有。
公孙祈很担心,她不想再等了,她准备去拜托先生,然而楼渰正带着夏霖前来,他道:“殿下不要着急,让泽方带我们去清河姑娘家。”
夏霖经常在村落中了解情况,所以对各户人家都基本熟悉,由他引路很快便开啓了行程。
他对清河也有印象,于是讲道:“起初大人讲清河姑娘,微臣一直没有想起来,一提是喜爱绘画的那位,立马便反应过来了。清河姑娘就是太痴迷于作画了,她的家人也很苦恼。微臣突然想起来,她同邻村李家长子的婚约似乎快到了。”
公孙祈的心里说不出的悲哀,她起兴问道:“夏大人,你觉得清河姑娘热衷绘画,是坏事吗?”
夏霖委婉回答道:“自然算不上坏事,只是身为女子,过于沉迷其中还是不好,以她的身份还有其他的责任在肩上。”
公孙祈又问道:“那麽整日无所事事的我,如果也沉迷于作画,这又如何评说呢?”
夏霖笑着道:“殿下自是不同的。”
究竟是哪里不同呢?同清河走在一起,她们可以畅快地交流,彼此有一种默契。她甚至觉得十六年来,清河是她交流起来最没有隔阂的女子。
因为有城主和家宰同行,清河的家里人显得格外客气,虽然一开始拒绝了,但後来还是允许公孙祈去见清河一面。
清河被关在屋子里,公孙祈见她一切安好,扑过去抱住了她。
清河却倒吸了一口冷气,开玩笑道:“阿祈,轻点,我要被你压倒了。”
公孙祈立马从她身上下来,清河应该是被打了。
清河把卷起来的画交给公孙祈,她歉疚道:“不好意思食言了,阿祈也看见了,根本出不去。”
说完她还吐了舌头,公孙祈笑着笑着泪就滑落下来,“清河,你要怎麽办呢?”
清河为公孙祈擦眼泪,她此时拥有前所未有的释然,她笑着回道:“阿祈,我好像生来就不能很好地融入大家,我不知道是我缺了什麽,还是多了什麽。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告诉我,我不想过他们为我安排的人生。”
公孙祈的泪擦不尽,她仿佛在为笑着的清河流泪,“那清河,你要离开吗,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清河依旧耐心地为公孙祈拭泪,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离开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样的,也许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公孙祈摇头,哀声道:“怎麽会呢,清河的画这麽好看,清河心中的世界比星河还要璀璨,怎麽会是错误呢……”
美丽的笑容在清河的脸上浮现,她忍痛抱着公孙祈,“阿祈,谢谢你。”
公孙祈不敢回抱她,生怕哪里碰到伤口,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近乎绝望地问道:“清河,我可以为你做什麽呢?”
清河闭着眼享受这个温暖的拥抱。
她温柔地轻声说道:“什麽也不用做,阿祈,不要再关注我,不要再来见我,甚至不要再想起我。把清河当作一个梦就好,清河在阿祈的梦中已经得到了一刻间却永恒的幸福。”
回去的路上,公孙祈觉得自己的魂魄好像丢失了一部分,在这个世界里,究竟如何去做,才能得心之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