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问题
和石萧细腻光滑的上半身不同的是,他的两条小腿肚上密布了几道深凹下去的疤痕。这些伤疤有些年头了,有的深有的浅,深处的伤疤两端细中间粗,颜色呈现酱粉色,这是只有皮开肉绽又愈合後才会留下的痕迹。而稍浅一些的伤疤上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皮,好像动作稍微大点就会被撕裂一样。
宋巡整个身体发紧,情不自禁的上手抚摸,在手指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石萧的小腿肌肉敏感的抽搐一下,吓得宋巡以为弄疼他了,又赶紧把手收回。
“没事。”石萧悄声道。
宋巡眉头紧锁,这才大着胆子继续抚摸。陈年伤疤外表面发硬,触感是凹凸不平的,随着手指动作,如同挑拨锋利的琴弦。一道一道令人悚然的触感在宋巡心头埋下带鈎的刺,心疼的他眼角泛起和石萧醉酒後一样的潮红。
还好现在光线黯淡,石萧没有发现他眼眶里蕴含的温热水汽。
宋巡深吸一口气,回头将台灯的光源对准伤疤,很快他发现伤疤之所以如此渗人,是因为皮肤开裂後又受到了外界的伤害再次开裂,反反复复直到形成无法抹平的沟壑。
宋巡如鲠在喉,他第一次直面这麽重的伤势,只能呆愣的摸着,任由心一下一下抽得疼,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
从这些疤痕上看,它们至少在两三年前就有了,宋巡首先排除学生时代,毕竟大家都知道石萧是家里娇生惯养的独生子,谁会忍心让他受这罪?况且如果真是高中时期,这种程度的伤肯定无法正常上学,石萧也会表现出异样。
这短短五年间他到底经历过什麽?
似乎对于宋巡的反应很不习惯,石萧默默的把腿从他身上收回,脚一蹬裤子便蹬下床,“这就是真实的我,怎麽样?是不是有点後悔了解我了。”
石萧不喜欢在公共场合换衣服的原因,除了纹身以外还有自己腿上丑陋的伤疤,他害怕有人过来问他,“你腿怎麽成这样了?”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宋巡目光僵直的望着已经坐起来的石萧,石萧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容。现在提及伤疤时他还会当成茶馀饭後的闲话,让旁人丝毫察觉不到当初他所经历的痛苦。
“谁干的?”
本以为宋巡也会和钟哥或刘师傅那样问自己的腿为什麽受伤,没想到宋巡一开口就令人出乎意料。
石萧略微新鲜的挠挠头,“如果我说是我自己呢?”
“石萧,”宋巡声音冷冽,“少他妈鬼扯。”
石萧玩笑的态度戛然而止,宋巡好像生气了。
“。。。我不会告诉你的。”石萧面对对方的烦躁,停顿几秒才说。
“你不信任我。”宋巡音调平缓,证明这是一句肯定句。
“那只是一方面,就算我信任你我也不会告诉你。”
“为什麽?”
“你不一样。”
“有什麽不一样?”
因为你是我的初恋,我到现在还对你抱有那麽一丢丢丢丢的感情,所以我不想在你面前自揭伤疤。
反正这种话石萧一辈子都说不出口,多说无益,还是他在水泥房对钟哥说过的那样,他绝对不会主动告诉宋巡任何事情,除非他自己发现。
“。。。你不需要知道那麽多。”石萧感觉自己有点玩脱了,他挪动到床边打算用洗澡当借口躲避。
宋巡低头不语,伸手在脸上搓了搓试图振作起来,当他再次擡头,石萧已经晃悠着雪白的双腿去勾地上的拖鞋。
“从过去到现在,你有没有把我放在心里?”宋巡冷不防吐出一句话,惊得石萧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拖鞋都被踢得更远了。
他惊愕回头,只见坐在阴影里的男人眸光显出疲惫之色,半面脸被橘黄灯光晃的棱角分明,叫人不敢正视。他总是表现出装有很多心事的样子,也许他和石萧一样,在彼此面前展现的全部都是虚僞的一面,其实他心底真正隐藏的,是同样无法啓齿的过去。
石萧喜欢他沉默时深沉的样子,他们之间那层堪堪青涩的玻璃纸,全靠石萧对宋巡的态度视而不见所维持。他那时候觉得,只要他不戳破,他们就可以永远作为亲密朋友相处在一起,他们不用经历分手丶争吵丶互相伤害等一系列麻烦的事,只要他一回头,总能看见宋巡踩着自己的影子跟在後面。
当然现在不及高中的青春暧昧,他已经习惯宋巡不在身後,戳不戳破都没有什麽实际意义。
“有,你呢?”石萧问。
“有,”宋巡的一个单字让石萧心里抓起毛边,紧接着宋巡说,“我视你为最重要的朋友和前辈,你一直是我追逐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