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他退了房,在狭小的房间里睡得腰酸背痛,但还是尽可能保持自己外貌整洁地下了楼。
清早的街道有股太阳的甜香气息,路边的早餐店里,豆浆冒着令人幸福的热气,周池有些饿了,他走到老板面前,要了一份肠粉,
旁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显然格格不入的贵公子,他穿着不菲的西装,却坐在路边摊上,吃着肠粉。
周池是第二次吃肠粉了。
第一次吃,是宋子涯带他去吃的。
“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看着喂到嘴边的肠粉,周池实在不好拒绝,张嘴吃下。
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
少女的脸上带着幸福餮足的笑意,她双手撑着脸颊,端详着周池的表情变化:“喜欢吧?这家肠粉可是我吃了好多家才找到的,最好吃的一家。”
“很好吃。”周池对她的品味表示赞同。
“果然你也只是个有着喜怒哀乐的正常人。”少女歪头,戳着他的脸颊,“平时的样子太像个假人了。”
“什麽假人?”周池一直很难弄懂她的奇妙比喻。
“就是商店里的假人嘛,反正不像活人。”宋子涯想了想,“我一直觉得,人是会有喜怒哀乐的,有情绪,自然也有缺陷,而你呢,有时候冷冰冰的,让我觉得太完美了。”
“你是觉得,完美不是一件好事?”周池有些诧异。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外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从小他接受的教导,就是事事都要尽善尽美,不能有一点纰漏。
但眼前人笑着对他说,喜怒哀乐,乃至于缺陷,都是正常的。
“吃到好吃的东西,露出幸福的表情……”宋子涯说,“差不多是这种感觉。”
“周池,你之前给我的感觉,有点像那种温室里的花朵——有些大棚为了出品相不错的花,会专门修剪乃至嫁接这些花到不属于它们的枝桠里,你也是,你像被嫁接的空心人。”
虽然是严厉的批判,但从她口中说出,却并不显得难听。
“还有麽?继续说点。”周池拉住她的手。
宋子涯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我都是信口胡诌的,其实我很喜欢你,但我和别的那些追求你的女生大概不一样……”
“我是觉得你和我一样,很缺爱很缺爱,我才会喜欢你的。”
周池吃着肠粉,感觉眼睛湿湿的,随手扯了张纸巾,擦了擦鼻涕眼泪。
再也没有人爱她了。
他就像一只被抛弃的狗。
周池吃完肠粉,又去了一家网吧,开了台电脑,准备给自己做一份简历。
拿着做好的简历,他用手机打开地图,查最近的律所,一家家地上门,问他们还缺不缺律师。
好几家都表示很惋惜,周池很优秀,但已经没有空馀的岗位了。
周池没有气馁,而是一边换着住所,一边把松山几乎所有的律所找了个遍。
可都没有好的结果。
只剩一家叫王子星的律所,周池打算去碰碰运气。
他进王子星的律所里时,王子星正在听一位女士阐述她的家长理短。
“我老公出轨了,我要怎麽才能拿回我的那份财産?”一位徐娘半老的女士正掩面痛哭,“我真的很无奈,结婚20年了!”
“具体是什麽情况呢?”男人认真地做着笔记,“美丽的女士,请您详细阐述一下本案案情,当然,如果您这边苦于没有证据,律所这边也能为您提供相对应的服务。”
“我根本不缺证据……”
王子星心领神会:“我明白的,本律最擅长此类案件了。”
“我现在麻烦的地方在于,”女士像是找到了同夥一般一拍桌子,“我出轨的证据也被他发现了,现在对方也要跟我争家産。孩子归他,我要钱和探视权。”
周池听不下去,索性走到律所外面,靠着玻璃门,里面的声音惶惶,听不真切。
他望着逐渐沉落的夕阳,天际像水彩画一样,晕开一层薄薄的紫。
如果他再找不到工作,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
带出来的现金本也没多少,周池叹了口气,如果这家律所不要他,他可能真的得睡桥洞了。
玻璃门被打开,晃得门口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王子星送走满脸笑容的顾客,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麽,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周池,“你来干什麽的?我们这不买保险啊。”
“我来找工作。”周池说。
他的西装前几天他让酒店洗了一下,那次清洗几乎花光了他的全部现金。
“头低下来。”王子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