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蓦然转过身来,盯着自己的眼神格外森冷,言泉打了个哆嗦,犹犹豫豫地开口:“怎丶怎麽了?”
“卜命算卦,童叟无欺——!”
一道苍老的声音穿过喧闹的人群直直钻进宁千岫耳中,他寻声望去,一处无人小巷中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身前的小几上除却一个放钱的小碗便空无一物,连幡旗都挂得歪歪扭扭。
他悠然闭着眼睛,任由人群从他面前路过,许久才有气无力地唤一句,一天到头小碗里头一枚灵币都没有,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宁千岫擡步朝他走去,那老翁如有所感般睁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敢问小友想要算什麽?”
钟善看着那老者的架势皱眉嘀咕一句:“仙界还有此种骗人把戏?”
宁千岫不答反问:“先生可有纸笔?”
老者抚了抚胡须,拂尘往桌上一挥,笔墨纸砚便凭空出现在上头:“小友请。”
站在宁千岫身後的二人看着他在偌大的纸上只写了一个字,老者接过却又不打开,胸有成竹地开口:“小友写的可是'破'?”
“先生可否帮我解惑,此字何解?”
老者展开卷轴瞧着那力透纸背的字迹,眼中精光一闪指了指天:“你要的不是有了?”
宁千岫眯了眯眼,未及追问老者便猛然凑近,话语含在喉咙里,说得又急又快:“但还不够,你要斩天灭地丶大逆不道丶粉身碎骨才能有一线生机,可你缺一把剑,这柄剑不属于这方天地,你只能赌。”
说完这些话,老翁猛地一抖,身上的精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离,整个人佝偻下去,有气无力地踉跄两步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不再理人。
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却又仿佛什麽都交代完了,宁千岫站在胡同中沉思良久,终于俯身恭敬地朝老者行了个礼,从怀中掏出一只分量不轻的钱袋:“多谢前辈提点。”
老者掀开眼皮也了一眼:“我可不收钱,小友先欠着,有缘自然会再见。”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被宁千岫伸手一扶,衣袖交错间他的手心被塞入一枚冰凉的硬物,老翁干瘦的手拍了拍自己的手臂,便慢慢走出巷子,边走边唱:“前路重重无处去,舍我老病重头来——”
宁千岫指尖一疼,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物什,那是一块不知从何处掰下来的镜片,占了他的血後便泛起微弱的光,化作光点没入他的身体。那时常在自己脑中提示的破碎电音终于凝实下来。
【欢迎回来,宿主。】
不知为何,虽然对脑中的声音一无所知,但此刻宁千岫听见这道声音忽然想长叹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叹完,一股熟悉的疼痛感再次袭来,他条件反射地拔剑故技重施,那疼痛却又忽然消失。
【已帮宿主屏蔽部分侵蚀,後续功能正在紧急恢复中。】
钟善手中折扇一开一合,从宁千岫单独同老者谈话时便识趣地拉着言泉躲到另一边,此刻看他走来开口:“宁兄可是在问那老翁有关补天一事?”
言泉担忧地看着宁千岫,沉默许久猛然一拍他的肩:“我也同钟兄商量过了,若实在推脱不掉,大不了替天君将这事公开,总能找到办法。。。。。。至少若是凶险,我与钟兄绝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这话听上去怪窝心的,思及脑中声音的意思,宁千岫试探性地开口:“我们头上的天穹若是真漏了,我们。。。。。。”
剩下的话再次被迫咽下,宁千岫停顿一瞬换了措辞:“你们这几日护好自己。”
罢了,聊胜于无的提醒,从比一无所知来得好。
这话若是旁人说来言泉与钟善二人定然会有些啼笑皆非,只是看着宁千岫分外严肃的表情,对视一眼到底也是听了进去。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宁千岫便这麽不眠不休地在观星高塔上呆了整整三日,钟言二人明白他心思重,也不打扰,只是每每晚饭後都要偷偷爬上塔来与他闲聊一阵。
“不知道是不是天宫里传出的消息,这几日仙界已开始有天裂的传闻,只是冒不出什麽水花。”
宁千岫摇摇头,嘴里叹出一声:“修炼百载,尝遍世态炎凉,最後竟也落得个夏虫语冰的结果。”
直到第三日最後一点馀晖落下,高塔的禁制早已解开,宁千岫此刻靠坐在屋顶上,听见身後传来的脚步声,微微侧身看去:“比我预想得晚。”
天君丝毫不恼,学着他的模样同样随性地坐在宁千岫对面:“考虑得如何?”
三日过去,宁千岫显得冷静许多,忽然开口:“回答完我的问题,我便应了你的要求。”
天君颔首:“愿闻其详。”
宁千岫唇角一勾:“你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麽?”
空气忽然凝滞片刻,天君的假面似乎终于碎裂一声,露出些许怒意来:“放肆。”
【识别功能恢复完成,当前人物身份:傀儡。】
宁千岫眼中露出一丝讽意,难怪只有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一个傀儡哪还需要其他复制品呢。
哪怕装得如此像,此地也不过一场幻梦。
宁千岫拔剑抵在天君胸口,稍稍用力,鲜血便染红了他干净的衣服:“补天之前,我先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