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千岫心念一动,细细思索着:“那日商队之中,他们护送的人是师父……所以从那一刻起,师父便发现我了。”
沈渡摇了摇头:“自你进入千昼镇的那一刻起,你便已经暴露了,是以那一场鸿门宴,你非去不可。”
宛如拨云见日,宁千岫虽仍未完全感悟沈渡话语中的深意,却能明白她此刻问起此事的用意。
“若要破局,便要在风雨欲来之前,便能听见云层聚集的声音,此乃‘影’之前提。”
沈渡转身看着宁千岫:“将你的揽月剑法再挥一遍。”
宁千岫心随行动,手中灵光一闪,诸己剑凭空出鞘,他翻身跃起立于池中,一套极为流畅的剑招便施展开来。
此地只有两人,他的剑招便也失去约束,随性所欲地落在天地之间,灵力四散惹得树叶舞动不已。
自不渡海顿悟之後,自己对剑意的领悟更上一层楼,然而即便能靠变招衔接一套剑法,其中细微的凝滞感却仍是无能为力。
月光正好,宁千岫旋身而起,借着月色抽刀断水,心中郁气一散,顺势收剑落回岸上。
沈渡点了点头:“现在收剑,忘却你修士的身份,在此地静坐,何时能听清此地树叶落下的方位,何时才算成功。”
宁千岫闻言一愣,视线从那水流湍急的瀑布转到沈渡言之凿凿的脸上,便收敛心神盘坐在一方巨石之上。
周身萦绕的灵力被刻意收回,原本灵敏的五感重新退化成凡人状态,除却瀑布落下的水声之外,他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闭着眼睛,竭力屏蔽嘈杂的瀑布去听周遭的动静,却是愈发心浮气躁,不过做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睁开眼睛。
他向来有些缺乏耐心,更是不愿在看不到效益的事情上耗费过多心思。
说好听了是特立独行,说难听了便是桀骜不驯。
要听清瀑布声之下的树叶落地声已是天方夜谭,更何况还要辨明方位。
但在瀑布的另一侧,宁千岫看见沈渡同样坐在巨石上,磅礴灵气被压抑到极致,连呼吸都未曾改变分毫。
宁千岫盯着沈渡许久,不知为何,躁动不安的心气也渐渐平和下来,他重新合上双眼,专心致志地聆听着湍急水声之下极其细微的变化。
沈渡睁开眼睛看向新认的徒弟,回忆逐渐浮现。
面容稚气未脱的剑灵坐在枝杈上,看着正与自己对弈的沈渡,叹了口气:“若来得及,你便收他为徒吧。”
“为何?”
“那群人太急于求成,让这一世的他心不静,加之又有幕後之人的影响,若他来到这个世界後仍是维持这样的心态,到最後只会玉石俱焚。”
沈渡回过神来,却看见剑灵嘀嘀咕咕地又说完了後半句,她未曾听清,却也不再多问。
“那便看他造化罢,若不合眼缘,我亦不会开此先例。”
剑灵老气横秋地望着天:“若非他强行切出一缕神魂融入剑中,如今也不会让小爷如此操心。”
从回忆中抽离,沈渡看着不知何时从宁千岫识海里走出的诸己:“果真是了解他。”
诸己无声一笑,朝沈渡抱了拳:“多谢你了。”
宁千岫再次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他看着日光眯了眯眼睛,一旁的沈渡也睁开眼睛:“感觉如何?”
宁千岫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笑道:“多谢师父教诲。”
以後几日,不用沈渡多言,每每夕阳西下,宁千岫都会坐在瀑布旁的巨石上,如此一整夜後再离去。
这着实是件磨性子的事,影峰终日冷清,无人会来打扰,整个大陆的风雨飘摇仿佛都被这座高耸的山峰阻断,只剩风声与水声。
三个月後,云隐宗山门处,几人看着宁千岫缓缓而来,都有些愣神。
言泉来回打量了许久才开口:“你真是我宁师弟麽?”
宁千岫微微一笑,伸手拧了言泉一把,对方嚎了一声,才一副委屈模样缩了回去。
“看来影峰长老颇有一套啊,我们宁小友如今看上去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
蒋流云听着魏云游的调侃摇了摇头:“那我便走了。”
彼时几人目送着蒋流云离去,未曾料到不久之後会发生的巨大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