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阿兄香消
屋内浓郁的暖香扑鼻涌来,熏得她不禁咳了几声,胃液也似是被这香气勾动着开始翻滚。
自有身孕以後,她就时常寝食不宁,莫要说是用膳了,便是嗅到味道都易恶心作呕。
端容公主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脚下步子更快。刚走到屏风前,便有一人也快步绕了出来。
何砚面颊微红,发髻还散着,外袍略显潦草地披在身上,神色却不慌不忙的。
“来仪?你——”
“你什麽时候回的洛阳?为何不告诉我就直接来了这里?”她脸色铁青,紧盯着他颈间那抹隐约红痕,声音冷如冰霜。
何砚见她连眼睛都微微泛着红,笑了笑,上前来揽她。“这不是忙于郊祀一事吗?原打算过两日就回去。倒是你,既有着身子,怎还来了这里?”
说话间,他暗暗扫了眼屏风後,伸手想将公主往外带。
然而端容并不言语,也不动。
曾几何时,何砚也常常这麽温声哄她,自己本该是听惯了的。
去岁,二人自从因为他养外室的事动起手来,她便很久都不曾再听闻过他这般说话。或许她应当感到高兴,可眼下,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愈发冷沉,不断地往下坠。
端容一言不发,猛然挥开他的手,快步冲到榻前,想也不想就去掀床榻内侧略鼓起的被褥。
何砚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有此举,更想不到她早已察觉到不对,想要去阻拦,却已然迟了。
被褥之下,正藏着一个人。
眉目清秀的少年衣襟半落,墨发披散如瀑,神色惊惶而恐惧,眼角眉梢的春意却明晃晃的,仍未来得及褪去。
“滚下来。”
她一张苍白的脸陡然透出被激怒的红,胸口不断地起伏,连嘴唇都在发抖。
这人是跟随何砚多年的书童,她不会认错。
话音一落,他慌忙爬下来,跪在地砖上头也不敢擡。
眼见好事被撞破,何砚脸上挂不住,原本温和的笑也碎成了粉末,一丝一毫都不剩,面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去外面跪着。”不过区区几个字,她尾音也在竟发颤。
端容此刻直犯恶心,可又吐不出东西。她干呕了几声,难掩嫌恶,看也不愿看一眼跪着的人。
何砚盯着自己的书童,眉紧紧拧着,阴着脸正想要说什麽,端容又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要忘了,明日是大祭之日!这里也不是何府,是祧庙外!”
她说着,连眼眶都气得通红。
自成婚以来,她不是不知他荒唐。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驸马竟能荒淫至此,连与书童都能行茍且之事!
如今断袖之好并非罕见,可她不是寻常女子,她本就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嫁了何砚,他凭什麽能不知足,又凭什麽能这般羞辱她?
自己的侍女……他的书童……他分明已经有了她,可一个不够,他偏要第二个丶第三个,甚至是第十个!
端容浑身的血液都朝脑中涌去,很快连腹中也一阵一阵地抽痛。
侍从忌惮她处于盛怒中,原本不敢上前。直至见到公主死死扶住身後的桌边,几乎要站不住,才急急冲上来扶住她。
何砚刚受了她几句斥责,此刻见到这一幕,只是冷冷地瞧着,继而拂袖离去。
端容被扶着坐下,面颊褪去了所有血色,惨白一片,唯有眼眸里燃着两团怨毒的火。
“你去……”
她咬着牙交代下去了一句什麽。
侍从听清楚她的话,神色一凛。
*
何砚大步走进来的时候,端容刚刚躺下。
他面色阴沉可怖,太阳穴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毒妇!”
这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凶恶与唾弃,却激得她猛地坐了起来,面庞陡然涨得通红。
“何砚!你好大的胆……”
他蓦地逼近了她,咬着後槽牙,一字一句地说:“墨书四岁起便伴随我,他是我何府的人!我从前只当你娇纵蛮横,不曾想你竟能做出这样心如蛇蝎的事!”
端容脑中嗡的一声,气血翻滚,再开口时几乎破了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要说只是一个低贱的下人,即便是你何氏的人,也不过是萧氏的臣子!你在郊祀前行此等茍且之事,我杀了他已是留……啊!”
她话没有说完,就被何砚一把揪住了头发。她痛得失声大叫,连抽了几口凉气:“你放开……我明日必定要去向皇祖母告状!你放开!”
何砚胸中滚烫欲裂,太阳穴也凸凸地跳。
尚公主从来都并非是他所愿,倘若他有旁的嫡出兄弟,这骑虎难下的差事又怎会落到自己头上。
公主徒有美貌,却一味娇纵善妒,又仗着金枝玉叶的身份处处管制他。墨书一个时辰前还在他身边,不过是跪了半刻,死前连脸被被人划得稀烂。
何其毒也……
他紧抓住指尖的长发,将床榻上的人生生扯到地上,狂怒中更是擡脚就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