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每日会在某个差不多的时辰送来饭食,也会打水供她洗漱,可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塔内很冷,且没有任何灯烛。
白日里,尚有几丝从缝隙里漏进来的天光。阮窈会追着光亮过去,想方设法令自己晒一晒日头,这时才感到一丝微末的暖意。
可一旦到了夜晚,入目便只有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山里的夜静的可怕,湿冷的潮气随着暮色缓缓降下,像是附骨之疽,浸得她四肢隐隐作痛。
阮窈起先还会因为害怕而大喊,可这佛塔除了她的声音以外,什麽也没有。呼声随着风声扬出去,好似某种恶毒的咒术,很快又被夜色剪碎,阴魂不散地飘荡回她的耳中。
走动的时候,她脚上的锁链会因为相互碰撞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沉闷而压抑,又伴着阵阵肌肤被硬物反复摩擦的钝痛。
为了保持神智清醒,阮窈会忍着痛在佛塔里四处走上几步。
可惜塔里空空如也,唯中央有个八角莲台,台上坐着一座残旧的佛像,面目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约莫这般过了六七日,阮窈没有任何事可以做,只好待在阳光之下,望着佛像出神。
外头许是放了晴,天光格外亮堂,映出佛像斑驳的法衣。她怔怔地瞧着,忽然皱起眉来,伸手抚向佛像的底部。
“这是什麽……”她疑惑不已,随即凑近了些。
花花绿绿的油彩上,嵌着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划痕。
痕迹不算重,却很整齐。
阮窈越发奇怪,用手指细细摩挲了一会儿,忽地僵住了。
这痕迹竟像是……指甲所刻。
有某种猜想在心头缠绕,她脑海中随之掠过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片段,整个人都俯下身来,脸几乎贴在了佛像上。
忽然之间,她在佛像与底座的隙缝里窥见了一抹极不显眼的淡黄,似乎佛像脚下正压着什麽。
阮窈尝试着伸手去摸索,只觉得这触感像是纸张,却残破的厉害,怕是一扯便要碎了。
她犹豫片刻,又起身绕着莲台转了几步,脚腕上的锁链也随之发出声响。
佛像不算大,阮窈伸出手,奋力一推,耳边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破败的佛像应声碎成几块,堆在地上,像是血肉模糊的贡品。
而底座上压着的一摞纸张,也终于现出原貌。
她将这些纸一张一张地在日光下展开,墨迹虽然褪了色,却也依稀能辨认个四五分。
阮窈安静地逐一看过去,然後听见了自己心跳缓缓加速的声音。
很快,她连胃里也翻涌了起来。
*
侍女再来送饭食的时候,阮窈叫住了她。
她依稀记得,这名侍女唤作长青。
长青并不年轻了,许是在这严灵院里待了许久,而裴璋也较为信任她,这才让她负责每日送膳食与水。
阮窈没有说旁的话,而是直接问了她一句:“长青,我并不是头一个被关在此处的人,是吗?”
长青本不该理会自己的,然而她的眼睛突然瞪大,当场愣在了原地。
“你知道我在说什麽,是不是?”阮窈直直地盯着她。
实则并不需要长青开口,她的神色已然给出了确凿的答案。
那些纸张上所写的字句,果真是另一个女子的血泪之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