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顶着这张脸还天天跟季泽混在一块儿,痴心妄想。
“我……”
陈冰清想说她根本没想过手心朝上问人要钱,可今天那一幕,她现在的样子,怎麽看都没有说服力,
“我会好好学习的。”她低下头,看着秦鹤破旧的球鞋,他很弱,他们都很弱,像漂流的浮萍,想要站稳脚跟,可拼了命也抵不过湍急的水流,
可她想和他在一起,他们这两片叶子只要能在一起,哪怕被冲得到处跑,只能住在出租屋里吃泡面,也是幸福的,
可她知道他不想,至少不想跟她。
“那就好,时间不早了,再见。”
秦鹤说着看她低下去的头,头顶乱蓬蓬的,羽绒服敞着,眼下哭得乌青,满脸泪痕,
有几个好事的大人走过他们身边,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瞥他们两眼,心想又是俩不学好的,放寒假不好好在家做作业,黑灯瞎火地在外头瞎晃,
女孩儿这德行……八成又是青春期少男少女荷尔蒙旺盛,把持不住自己,干柴烈火了,
秦鹤怎麽可能看不出他们的想法呢?寄人篱下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了,路人的眼神让他难堪至极,
可他现在走不了啊,羽绒服口袋里多了一只冰冰冻的小手,死死握住他的手,
“放开。”
他眉头紧紧皱起,低头冷冷地看看陈冰清,她鸡窝一样蓬乱的发丛中一双黑亮的眼睛闪着光,仿佛握住了救命稻草,
可不一会儿那漆黑的冰晶就融化了,融化成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滚,把脸上冰冻的泪痕一起融化,眼眶红得像兔子,
因为她感受到他的拳头死死攥紧,不给她留一丝一毫的缝隙……
而那拳头,现在正砰砰砰地敲着卧室的门,震得整个门框都在晃,
陈冰清从梦魇中惊醒,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没错,她三十二岁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她就躺在她和秦鹤的卧室里,梦中强烈到令她心绞的愿望实现了,
可她心里空荡荡的,和她身上赤裸的皮肤一样冰冷,
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墙上还挂着他们的婚纱照,他抿着嘴笑,
“他和林婕妤在一块儿,一起放学回家,笑得那个开心,人家也是会笑的好不好,就是不想跟你笑而已。”
肯德基里,十二岁的季泽还会跟她一起大快朵颐地吃劣质脂肪超标的“垃圾食品”,当时他嘴里叼着两根薯条,蘸满了番茄酱,隔着桌子把一个新奥尔良烤鸡腿堡推到她面前,
“当时他侧脸对着我,走在林婕妤旁边,金灿灿的夕阳洒在他笑得弯弯的眼睛里,怎麽样,有没有画面感?”他嘴里塞着薯条,呜呜咽咽的话都说不清楚,
“你还挺有文采。”陈冰清觉得手里的汉堡包都不香了,机械地嚼啊嚼,就是咽不下去,
可季泽就喜欢看她这蔫头耷脑的样子,每次说刻薄的话讽刺她,看她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擡不起头,他都会特别高兴,这会儿高兴得又推过来一杯果珍,
“男人,没你想的那麽复杂。”
……
陈冰清一个蹦子从床上跳起来,冲到卧室门口,解锁,一把拉开门,门咣的一声砸在墙上,吓得门口站着的人往後退了一步,
“敲什麽?嗯?敲!什!麽!”
她仰着头冲他大吼,吼得墙上的相框都嗡嗡的,
门外的人被她吓得愣在原地,可没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皱起眉头毫不客气地还击:
“你吼什麽?吃错药了?泼妇!”
“对啊!我就是泼妇啊!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陈冰清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寸步不让,
“姓秦的,今天你当着外人面儿跟我提离婚,骂我是舔狗,这倒是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别说二十年了,就是两百年你也不会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我陈冰清不怨你,我怨我自己,二十年我就当买个教训,但从现在开始老娘可不惯着你,我劝你识相点,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我还要睡呢!”
“什麽大半夜?六点了!”
她这一通劈头盖脸的输出,把秦鹤骂得一愣一愣的,气得站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气了半天也就只揪住她搞错了时间这一点由头,借机吼她一句,
“又没不让你睡,你一声不吭谁知道你在里面干什麽?也没别的事,就跟你说一声,我走了,去院里吃早饭,吃好早饭再过几个小时就差不多该出发了。”
秦鹤冷着脸扫她一眼,语气硬邦邦地交代,
“你走啊,”陈冰清靠着门框,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我拉着你不让你走了?”
秦鹤脸上阴云密布,眼看着就又要爆发,可看了陈冰清一会儿又突然笑了,
“现在当然没有拉着我,我只是凭过去的经验判断而已。”
他满意地看着陈冰清强硬的神情松懈了一下,她就披了一件睡袍,里面什麽都没穿,吊儿郎当靠在门框上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紧绷,
她当然记得,刚才那个梦比往昔任何一个梦境都要真实,仿若那一天就在眼前,
“放开!”秦鹤咬着牙威胁,可她就是不放,手紧紧攥住他温暖的拳头,都攥出了汗,
他眼里的怒火越烧越旺,但碍于大街上人来人往,好歹是隐忍不发,
她很急,知道今天一别他们不会再有交集,她攥住他的手,脑子里一片混乱,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唇瓣已经落在他嘴上了,
他的嘴好干燥,滚烫,而她的嘴冰冷,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感觉脚尖踮得发酸,发麻,她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润湿他干干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