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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分(第1页)

处分

事与愿违是人间常态,陈冰清是个挺爱出风头的姑娘,风风火火,最喜欢人家崇拜她被她罩着,但这回她不想出风头了,从奥迪车上溜下来,拎着皮包,贴着墙根儿一路溜进网点,可谁知道一进门就被捉住了,

“冰冰!哎呀你可算是来了,哈哈哈哈!”刘行长堵在门口,背着手用欣赏的目光端详她巴掌印还若隐若现的脸,好像她这巴掌印是勋章,是荣耀的代价。

“刘行长早上好。”陈冰清勉强对他笑一下,转身拎着皮包穿过走廊向办公室走,她来得很早,比值班的人还早,走廊里还是黑的,她顺手开灯,路过会议室的时候顿了一下,往里看了一眼,

“你的东西我帮你放办公室了。”刘行长屁颠屁颠跟她後面谄媚地笑,绕过她打开会议室的灯,桌上已经空了,

“哦,谢谢领导。”陈冰清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拐了个弯,再走几步走到办公室门口,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在包里摸钥匙开门,

“冰冰啊,今天我来这麽早呢,是要恭喜你啊,”刘行长说话间已经跑到厅堂里去把所有灯都打开,再一路小跑着跟到陈冰清办公室里,她已经开了办公室的灯,坐在电脑前开机,衣服脱了挂在椅背上,围巾没摘,皮包就扔在办公室一进门的沙发上,旁边是一个迪士尼礼盒,刘行长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异样,但也没多想,呵呵笑着走上前拉过椅子坐在陈冰清对面,

“冰冰啊,我要恭喜你,”他趴伏在桌上激动得声音都不敢放大,像说悄悄话一样,“替咱网点完成了全年基金销售指标!”

“是吗,”陈冰清看着电脑,幽幽白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她打开邮箱,噼里啪啦输入密码,鼠标滚动翻阅起邮件,顿一下,光标停在一封邮件的巨大黑体字标题上,

“恭喜也不用来这麽早啊,刘行长。”她靠回椅背里,两手搭在扶手上,望着那封邮件,有些红肿的眼睛疲惫地眨一眨,“来降罪的话,就别兜圈子了,直说吧。”

“降罪也谈不上啊,冰冰,别说的那麽严重,一码归一码,咱先说高兴事儿嘛!”

刘行长难堪地笑一下,低下头不敢看她,陈冰清有轻度近视,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反光折射出的那几个大字连他都觉得刺眼,

“行政,记大过,处分,”陈冰清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转头微笑着看向刘行长,“还不严重吗领导?高客,行长,个金部,所有这些上升通道都堵死了。”

“唉……这小破地方,谁在哪儿放个屁大家都知道,”陈冰清不再看他,仰头望着天花板笑,

“不过没这处分也一样,我的业绩早就能去个金部了,可这麽多年了不也连个信儿都没有?去年顶替我的那个小姑娘,97年的,比我整整小七岁,真水灵啊,进行两年,一张钱没摸过,一个算盘珠子没拨过,一天大堂没站过,就这麽水灵灵地升上去了,我拼死拼活在基层做业绩,老老实实干活,从不违规,从不收受客户礼金,连一张购物卡我都老老实实交到您手里边儿,

可我从来没听谁说过我一个好,永远只有批斗,谩骂,侮辱,要是我但凡有一点坏心,把会上,把饭桌上他们说的那些话录下来曝光,您,他们,一个都别想好过,但我没这样,因为我体谅您爱人身体不好,您赚钱不容易,还有……您是我老领导。”

“我完成了全年指标,”她盯着天花板上圆圆满满的散发着柔暖光泽的灯喃喃自语,“我不求您体谅我,我明白,大家都是出来赚钱的,谁也犯不着体谅谁,可您有没有看在我为咱们行完成了全年指标的份儿上,替我跟上头说两句好话呢?”

“没有,对吧,”陈冰清收回目光,望向坐在她对面阴沉着脸的秃头男人,“否则我现在不应该坐在这里,而应该在纪委谈话。”

“冰清,你不要把事情混为一谈嘛!”他摘下眼镜,抽出一张纸擦一下鼻梁上的汗,再把眼镜戴上去,“这不是我给不给你求情的问题,错了就要立正挨打,奖罚要分明啊你说对不对?行里也没说要扣减你这次的绩效啊,该给你的一分钱都不会少,後头的事情後头再说,我们一起想办法嘛!”

“是,”陈冰清拨弄着桌上的钢笔,“我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她转头望向电脑屏幕,噗嗤一声笑了,“喏,又来邮件了,”她点开邮件,慢条斯理念道:“有请以下客户经理的管户客户来支行参加沙龙活动,哈,”她笑着把电脑屏幕转个方向对着刘行长,“季总排第一。”

“哎呀……”她摘了眼镜扔桌上,双手抱胸靠回椅子里转来转去,脸上的笑容变得戏谑,“领导你说,上头这帮人是怎麽爬到今天的位子上的?真是傻得可爱啊,也不看看季盛集团的少东家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才把资産转移过来的。”

“什麽是对什麽是错,”陈冰清望着那张工工整整的列表里红色的巨额数字,以及数字後面跟着的黑色的名字,“刘行长,我的对错观可能跟您,跟你们所有人都不太一样,这件事里,我陈冰清唯一做错的,大错特错的,是昧着良心把他的钱圈进来,圈到基金里,这个基金公司去年年初爆过雷,今年为什麽还能跟我们合作,中收还这麽高,这是金融市场的规则,不归我管,但我想他不会比我笨,消息也不会比我滞後,他为什麽愿意把钱砸我手里,他图我什麽,到底有什麽心思,我不管,可就冲这一点,他就已经把那些口口声声要对我好一辈子,还有给我画饼把我当傻子糊弄的人踩在脚下了,别说背处分,就是现在立马开除我让我滚蛋,我也甘之如饴,绝不後悔,”

陈冰清说着坐正身体,腰杆儿挺得笔直,两手交叠放在桌面上,仿佛戴着镣铐又全无镣铐,

“所以刘行长,我应该没有机会去行里复命了,今天我在这里跟您说的就是我所有的陈词,我的检讨,这就是我唯一的错,我对不起他,别的,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没有,错。”

季泽,她想,一片冰凉的心里第一次因为这一个名字燃起火焰,连接着那些如烟岁月的支离破碎的回忆,隔着二十年的光阴,远远地一把火摧枯拉朽地烧过来,

那火种埋在血管里,被厌恶和恐惧的污泥掩埋,被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掩埋,隐而不发,可它就在那儿,在每一个无所事事的放学後,在每一次她从课桌上睁开眼看到他阴鸷又不耐烦的脸,在每一次他偷偷从她左边走到她右边,吹到她身上的冷风都被他清瘦的身体抵挡……

这些付出,没错,是付出,很小,对他和她而言都不算什麽,可它就像一张细密的网,早就织进血管里,看不见摸不着,有一点火星子就点燃,燃遍全身,烧得漫天火蛇,

爱是一见钟情,她始终这样认为,是平白无故,怦然心动,只有给予不求回报,可热情似火的小太阳也有冷的时候,此刻她冷得发抖,在那一场为期三年的婚姻里也冷得发抖,竟第一次觉得她一直以来认为的爱情可笑又可怕,

可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此时哪怕他说一句,说他愿意站在她这一边,愿意为她摇旗呐喊,为她抗争,哪怕只是嘴上说说,都还是能留下她的,

她太善良,只要身边的人哄一句,说一句肯为她掏心窝子的话,甚至无需付出任何实际行动,她都会选择原谅,选择无条件对他们好,

只可惜他也好,此时在陈冰清家里忍受她父亲谩骂的那个男人也好,都意识不到,他们并不真正了解这个看上去冷硬倨傲的女人,他们都只忙着为自己辩解,

“冰清啊,你要理解行里啊,国有企业,出了这种事情名声不好听,再说了,你年年评先进,今年马上就预备党员了,你还不明白行里要栽培你麽?这处分也就是意思意思,给外人看的,”

刘行长抹一把脖子里的汗,重重叹一口气,再退一步,“而且说实话外人也看不着啊,就是给行里上下一个交代,仅此而已嘛!”

“哈哈!”陈冰清往後一靠,两手放在腿上,歪着头看刘行长,姓刘,名威,威风凛凛的威,怎麽就活成这麽一窝囊样,

“名声不好,钱好不好?上头那几个脑满肠肥的废物喜气洋洋上台领奖的时候怎麽不说把这脏钱给退回去呢?底下员工陪资本家睡觉换来的钱也能表彰?”陈冰清讥讽地笑着凑到他跟前,“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在我这儿可行不通。”

“季总买的那两只基金还没有确认份额,”她站起来把外套披在身上,边扣扣子边说:“还能撤单,等我回家跟他说说,说人家嫌他钱脏,还是收回去为好。”

说完在刘行长不知所措又苦大仇深的目光下走到沙发边把皮包背起来,抱着迪士尼礼盒,推门要出去的时候又停下,回头对他说:“对了,跟您说一声,我今天要去趟杭州,晚上的飞机,在这儿跟您先请个假,辞职信我回来再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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