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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鹅(第1页)

黑天鹅

“离婚理由是?”调解室里调解员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看看陈冰清又看看秦鹤,最终把目光定格在陈冰清脸上的巴掌印,一夜过去,稍微消了点肿,但看上去颜色更深,更狰狞,

“感情不和。”

“出轨。”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调解室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最後还是女方又开口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出轨,”陈冰清低着头,深吸一口气,再补一句,“我出轨。”

调解员没有她的尴尬,低头面无表情刷刷刷写下一行字,出轨这理由,多纯洁啊,没债务,没经济纠纷,没有假离婚骗政府补贴房,仅仅是为了爱情的消逝,她都有点儿感动了,

就是她私以为单论颜值高低的话,男的这张脸才像是会出轨的脸,但从气质上来说,这女的的确看上去更桀骜不驯一些,往那儿一坐,一靠,看都不看自己老公,哦不对,是前夫一眼,

倒是男的,女的每说一句话,他头不动,但眼睛总会悄悄往她那边儿瞟,睫毛忽闪得很快,张着嘴想辩解,可到最後也只是低下头,默默把话给咽回去,

“离婚协议书要按照这个格式写,你们这份协议需要改一下,”调解员拿起桌上折得四四方方的协议,打开漠然地看了一眼,把一份打印模版和协议一起递了回去,递给女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急的,今天只是申请离婚,回去再好好斟酌一下,按照这个格式拟好打印出来,等冷静期过了,离婚当天再带过来。”

陈冰清攥着自己带来的离婚协议书,这是一份新的协议,昨天晚上她写的,还是手写,之前那份“对半分”的协议显然不合适了,想想也就十几天之前写的,就这一个月不到,发生了这麽多事儿,

“……好。”她木然地点点头,又接过调解员递过来的《离婚登记申请受理回执单》,感觉手里啰里啰嗦一大堆东西,再想去拿户口本,结婚证和身份证,被身旁的男人抢了先,

她擡头和他对视一眼,他很快移开目光,低头看着手里的证件,“东西先放我这儿,”後面怎麽样他也没说,抽出陈冰清的身份证递给她,模样还挺大方,像在一大片战利品里面抠一点儿出来安抚她一下,

“记着点儿日子,”陈冰清懒得跟他计较,一把抢过身份证,边往外走边冷冷道:“别到时候这啊那啊的,耽误我去北京。”

北方冬天,所有场所门口都有比钢板还厚的军绿色防风门帘,陈冰清想潇洒地一把掀开门帘,狠狠甩在身後男人的脸上,只不过人生气了就有些昏头,她手一挥,帘子倒是掀开了,可不妙的是她判断错了方向又冲得太快,整个人都被惯性带着咚的一声砸在民政局出口的玻璃门上,

“没长眼睛啊!这儿是出口吗就往这儿走?”她捂着嗡嗡响的脑袋狠狠推开跟在她後面的人,在对方无辜的表情下换个方向,用同样潇洒的手势啪地一把掀开门帘,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出去,

外面阳光好得太刺眼,“呵,”陈冰清眯着眼睛擡头看一眼明媚的阳光,哼一声,吊儿郎当往那儿一站,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含混道:“结婚那天阴雨绵绵,今儿离婚了,老天爷倒是肯赏个笑脸,这说明什麽?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老天爷不赞成,人再强求那也是白搭!”

“没有老天爷,”男人站在她身後一步远的距离,心不在焉擡头看了一眼天空,又低头看两人并排的影子,黑色夹克拉链拉到下巴,下半张脸都埋进领子里,“要是有老天爷,就没有那麽多孩子会死于饥饿和贫穷了。”

陈冰清没了笑容,看着天,半晌不吭声,末了嘁一声,撩起唇自嘲地笑,“老娘当年就是被你这副悲天悯人的嘴脸给骗了,妈的,二十年喂了狗。”

两人就这麽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陈冰清抽的是细长条儿的女士烟,凛冽的薄荷香在二人间缭绕缠结,被微风吹拂到男人鼻子里,在他的血液里弥漫,

“陈冰清,”他低着头向前一步,地上的两道黑影融为一体,“只要你说,”他睫毛低垂,两手揣在口袋里一点点攥紧,“只要你说你错了,你以後和他,和他们,都断了联系,我就当这些都没发生过,我以後会……”

“凭什麽呀?”陈冰清哈哈大笑着打断他,惬意地眯着眼睛,皱起鼻子猛嗅空气中甜甜的爆米花香味儿,“我错哪儿了?嗯?我扔了蔑视我,猜忌我的男人,和爱我,信任我,懂我的男人在一块儿,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没错。”

“你想说季泽不是好人,是吧,”陈冰清指尖轻掸烟灰,绵密柔软的烟灰飘散在空中,瞬间便随风逝去,“没错,坏种一个,”她点点头,将烟递到唇瓣轻吸一口,缓缓吐出,

“但他对我好啊,女人嘛,找老爷们儿不图他对我好我图什麽呢?他敢说爱,我也感受到了他的爱,我就愿意陪他走一段儿,他给我我就拿着,因为我受得住,担得起,”她回头漠然地望着他,“也配得上。”

“秦鹤,你记住,我爱你,但我是自由的,我的爱交到你手上不是让你糟践的,我可以给,也可以收回来,我能陪在你身边,也能随时随地走,用你的话来说,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她静静端详他的脸,眷恋啊,还是眷恋,光是看一眼就有万般柔情涌上心头,但这一步已经迈出去了,她必须往前走了,

“当然了,”她收回目光,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尖拈灭,“和季泽能走多远,走多久,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可我心甘情愿陪他走,至于终点在哪儿,谁知道呢,”

她又回头,俏皮地冲男人眨眨眼睛,抿起嘴神秘兮兮地笑,“跟你说个事儿,你看我爸妈恩爱吧?我爸裤衩子烂了都舍不得换,就为了攒钱给我妈买大金戒指,我爸骂我揍我再凶,再狠,我妈只要声音一响,他立马就乖得跟鹌鹑似的,

呵,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只要他俩闲在家,我爸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盯在我妈屁股後头,我妈浇花他就背着手看,我妈洗碗他就在旁边擦竈台,脸都快笑烂了,

小时候不懂事儿,想着要是以後有一个男人能这麽爱我,我不得爱死他!我一直觉着我妈太爱我爸了,所以他俩才能白头偕老,

可後来我们家从老平房搬出来的那一天,我笨手笨脚把柜子弄坏了,结果你猜怎麽着,抽屉掉下来摔出来一封信,是我妈写的,写给另一个男人的,上面全是眼泪印子,我妈,呵,多木讷,多老实啊,印象里她都没拉过我爸的手,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呢……”

陈冰清厌倦地啧一声,觉着明媚的阳光都黯淡,“人啊,真没劲,愿望总与现实相悖,和不爱的人反而走得长远,情深不寿,说的就是这意思吧?”

“唉……不说了,真累得慌,”陈冰清长舒一口气,冲远处擡擡下巴,“喏,接我的人来了,”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从街角拐了个弯,缓缓地滑过来,悄无声息地停在他们所站的台阶下,挺低调,和她在上海和平饭店门口看到的那辆梦幻的天鹅绒紫的劳斯莱斯不一样,就是纯黑的,魅影幻影曜影的谁知道,哦,她突然想起来库里南,她第一次听人家说库里南,硬是听成了裤里难,她当时还想这名儿挺应景,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只有一张饭卡的裤兜,

“好啦,”陈冰清正式回过身,微笑着冲身後一直低头默然不语的男人挥挥手,“就此别过吧秦鹤,祝你幸福。”

她背过身,迈下一级台阶,第二级,第三级便再也迈不下去了,经过民政局门口的路人们擡起头看看他们,又转头看看停泊在路边的劳斯莱斯,眼神玩味地靠在一起窃窃私语,低声议论着走了好几十米还频频回头,

“放手。”陈冰清背对男人,低头看一眼被拽住的衣摆又擡起头望向远处,声音冰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劳斯莱斯静默,身後的男人也静默,陈冰清叹一口气,还是没有回头,她不敢,也绝不能回头,

“秦鹤,不好吗?”她由着他拽住她,“你的梦想没瑕疵了,你最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我都还给你,我再也不会来烦你,缠着你,你自由了,不好吗?”

男人拽着她的衣摆,那一瞬间庞大的冰冷的世界再一次席卷而来,将他吞噬,

大雨滂沱,北风呼啸,他又成了那个在冰天雪地里被喝得醉醺醺的父亲一脚踹进猪圈里的孩子,冰冷肮脏的泥水都淹到他膝盖了,他把身体蜷起来也没用,泥水早就浸湿了他身上破烂的棉絮,先是彻骨的刺痛,痛到最後就麻了,他祈求着黎明的到来,祈求还能睡在被阳光晒得干燥又温暖的稻草垛里,後来他如愿以偿了,不知不觉享受了好多好多年温暖的阳光,无论在这儿,还是在遥远的地方读书,都不再感到寒冷,

而此时此刻,这份阳光只剩这一角被她的体温烘得暖融融的皮革维系,

原来她就是太阳,

原来她不是他梦想的瑕疵,她是遍布瑕疵的世界里唯一完美的梦想,

“你不要走。”

可惜这句话她听不到了,她早已甩开他的手,和以往每一次她昂首阔步向他走来一样,昂首阔步地离他而去,在她伸出手之前就有一位西装笔挺头发花白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躬着腰替她打开车门,眉眼低垂,不动声色将手支在车顶护住她的头,她卷翘的发尾扫过车顶,像一只高贵的黑天鹅般灵巧地忽闪一下翅膀飞了进去,没留下一根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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