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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第1页)

钥匙

明天就是元宵节,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干燥生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烟花爆竹的火药味,陈冰清把手揣进羊羔绒外套里,慢悠悠地穿过一片狭窄肮脏的街,这条街几乎空无一人,正对着几家小饭馆的後厨,

前边儿饭馆里香味有多浓,这里就有多恶臭,烂菜叶子和畜生内脏顺着涮锅水和剩汤剩饭漫到路中间,直漫到陈冰清脚下,

一个穿围裙的大婶儿坐在道牙子上洗菜,一大捧青菜就这麽在粘满污泥的塑料盆子里浸一下拎出来,再浸一下再拎出来,来回两三趟,就算是洗好了,被她沾泥带水扔进另一个没水的塑料盆子里,准备下锅。

陈冰清瞄她一眼,悠哉悠哉往前走,任由熊孩子们在她脚边一个接一个地扔摔炮,连眼皮都懒得擡一下,

“陈冰清!走玩儿!”熊孩子见她没反应,急了,抹一把鼻涕跟在她旁边,耀武扬威地敞开脏兮兮的棉衣,给她展示腰上缠了一圈儿的“军火”,满脸冻僵的鼻涕都掩饰不住他自豪的心,

“没空!”陈冰清从鼻子里哼一声,就这点儿存货,真当自己马步芳呢?

“吁……”周围一片嘘声,几个男孩儿哄笑着推搡小军火商,臊得他满脸通红,双拳紧握不服输地追着陈冰清的背影吼:

“等老子长大了娶你噢!”

“嘁!”陈冰清在爆鸣的哄笑声中回头,轻蔑地上下打量一番那小黑土豆,鼻涕都擦不干净呢还娶媳妇儿?现在小孩儿都这麽早熟的吗?

可等她回过头一想,她喜欢秦鹤的时候也不过十二三岁嘛,就比这小铁蛋大个一两岁的样子,都二十年过去了,人类幼崽进化这麽一点儿,也正常。

她拐了个弯,视野开阔了,但也没开阔多少,马路比刚才走过的小路宽了一点,也干净了一点,可还是一眼可见的萧条,肃杀,

道路两旁一排两排全是光秃秃的榕树,树枝佝偻扭曲,像得了关节病的老人,两边的房屋矮小破旧,最多不会超过六层,一律刷着最显脏的黄色涂料,一眼望去全是防盗栏杆,连整个小区都用铁栏杆围起来,也不知道在防谁,

陈冰清擡头看一眼,秦鹤他妈家的窗户黑洞洞的,放在外面的空调主机落满灰尘,发黄发黑,

楼顶的几户人家估计是搬走了,要麽就是住在里边的老人死了,窗户被砸碎,连带着窗框都吊在外面,被风吹着乱晃。

她心里闷得发慌,每一次走近这里,确切地说是走近秦鹤的母亲,那种沉重的压抑感都让她觉得喘不过气。

她第一次见秦鹤的母亲已经是参加工作以後了,那时候还是实习生,给各位坐在柜台里拨算盘珠子的老师傅们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就这,人家还不一定肯教你,心情好了指点两句,脾气上来了说骂就骂,很简单的业务被她们说的那叫一个高深莫测,

所以她经常轧不平账,寒冬腊月和行长去客户家里讨钱,行长一路骂她一路哭。

後来没办法,干脆派她到大堂里头站着,站着站着发现她还挺会讨人欢心,个子小小的,让人提不起警惕,细长的柳叶眼眯起来笑得像只招财猫,一会儿给你倒杯水,下雨了给你递把伞,总之挺会来事儿,

而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这种“会来事儿”没有一点捧高踩低的意思,有钱的没钱的谁来了都一样,是一种天生的对人类的喜欢。

那天秦鹤他妈进来的时候是四点五十五分,快关门了,谁不火大?柜台里没人招呼她,门口的保安粗声大气吼一句:“办什麽?”

当时陈冰清也准备下班了,累了一天,正窝在茶水间喝水,听保安师傅这麽一嗓子吓了一跳,扔下水杯急匆匆跑出去看,就看到了空荡荡的大厅里站着一个女人,

个子也不高,在偌大的大厅里显得尤为瘦小,穿着一件大红色毛呢外套,黑色腈纶裤子熨烫得板板正正的,头发乌黑油亮,高高的盘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很利索,很洁净,

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可这不妨碍仅凭她现在的容颜就能判断出她年轻时的美丽,

说实话,和那些一进来就哇哇叫的鸡窝卷超雄老太相比,她简直能用优雅来形容,

可她看起来很怯懦,无端的怯懦,就这麽个屁大的银行网点,比公厕大不了多少,可她仿佛是进了衙门,低头回避着保安师傅咄咄逼人的眼神,僵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拨弄着手里的皮包带子,

“问你呢?办什麽?下班了看不到吗?”

保安本来还压着火气不敢撒,这会儿可算是捡了个软柿子,又吼又叫地把人往外赶,

“我进来看看不行吗?”

中年女人实在受不了,小声辩驳起来,可说出口的理由却是火上浇油,谁没事儿来银行闲转悠?还是在下班的时候,

“看看?这里是银行!”

保安瞪着眼珠子,震耳欲聋的吼声在空旷的大厅回荡,柜台里的人账也不轧了,支着脑袋围在一起,扎堆儿看起了热闹,

“王师傅!王师傅我来吧。”

陈冰清赶紧冲过去按住保安乱舞的手,转身看着脸色气得发白的女人,把她拉到一边,笑着问:

“阿姨,有什麽要我帮忙的吗?”

她笑起来像小孩儿,语气也很轻松,就像在路边碰着谁找不到路了,随手帮忙指一下,没有吃公家饭的人常见的居高临下的傲慢,也没有想赶紧息事宁人的不耐烦,

但她其实是担心的,那天领导不在,她可不想搞个投诉出来挨骂,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担心纯属多馀,女人被她拉开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坐在椅子上擡头看陈冰清,眼神沉静得有些麻木,沉甸甸的,像一只逆来顺受的温吞的母牛,平静地吃草丶犁地丶挨鞭子,仿佛在她以往的生活中经常遭遇这些,早习惯了,

“对不起啊小姑娘,”她笑一下,“我不知道你们五点下班。”

“哦没关系,”陈冰清站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她旁边,笑嘻嘻地说:“账没轧平之前我们也下不了班。”

“哦……”女人好像放心一点了,又低头想了一会儿,真心实意地笑起来,

“我儿子说他有个同学在这儿,我今天刚好要到房东家去一趟,就想着进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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