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洁课也不上了,疯了似的冲到一楼,操场已经变成了战场,
陈冰清,陈冰清的姐妹,林婕妤,林婕妤的姐妹……一群人陷入了混乱的厮杀,尖声叫骂,踢打撕咬,铺天盖地的黄土飞扬,
她眯着眼睛寻找妹妹,好家夥,那不是嘛!她俩还在原地没挪窝,只不过换了个姿势,妹妹正坐在林婕妤身上,腿压着林婕妤的手,两条胳膊抡圆了往人家倾国倾城的脸上招呼,
“冰冰!陈冰清!”
她红着眼不要命地往她们那儿跑,眼角馀光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没看清是谁,反正比她快,
等她跑近的时候他已经拎着陈冰清的腋窝把人提起来拖到一边,把自己也带倒了,被土呛得狂咳嗽,
地上的林婕妤大概是被扇蒙了,老半天才动弹一下,捂着脑袋怎麽都爬不起来,一头青丝乱成一窝草,粘满了大大小小的泥土块,
“妈的,撒开!”陈冰清也挨了不少打,猛地甩开制住她的人,从地上爬起来,抹一把嘴角的血,踉跄了几步捡起土堆里的帽子,在腿上啪啪啪狠拍几下,一边咳嗽一边睥睨地看着那人,
“秦鹤,看好你马子,下次再被我听到她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她这张贱嘴!”
秦鹤低着头沉默不语,蹲在林婕妤身边,小心翼翼扶她起来,
陈冰清走过去拍拍某个女生的肩膀,那女生停下手,看一眼地上的林婕妤,又给另外几个女生使个眼色,大家都停了手,一场大战就这麽偃旗息鼓了……
“怎麽回事!都给我站着!不许动!”
教导处主任老朱看着凶神恶煞,可永远都是最後一个到,等他领着一帮老师学生气势汹汹赶到的时候,两边儿人马早就各管各了,蹲的蹲站的站,一个个衣冠不整,胖头肿脸,谁也不好说谁赢了谁输了,
老朱背着手,阴沉浑浊的眼珠子左右来回巡视一圈儿,咬牙切齿道:
“哼,人还挺齐哈!”
看都不用看,全是铁路四中的毒瘤丶校长办公室的常客,除了一个人,
“秦鹤!过来!”
陈玉洁摸着妹妹肿烫的脸颊,看到秦鹤站起来走到老朱身边,和老朱一起背对着她们在低声说些什麽,始终垂着脑袋,
林婕妤总算从地上爬起来了,踉踉跄跄走到老朱和秦鹤身边,捂着脸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秦鹤还在说着什麽,他越说,林婕妤越是哭得凄凄惨惨戚戚,最後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怎麽办呢?”
陈玉洁想完了,这事儿是瞒不过爸妈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得给妹妹衣服里垫点儿东西,她已经受伤了,要按爸爸那样抡着笤帚疙瘩往背上砸的打法,妹妹非得被打死不可,
可後来妹妹没有被打死,两队人马也只是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的走廊里站了一个下午,陈冰清那队人马还先被放行了,
陈玉洁在学校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母亲丁蓉,丁蓉来接姊妹俩的时候和她商量好了,不告诉陈卫军。
後来陈玉洁又提心吊胆了好一段日子,茶不思饭不想,就担心妹妹遭学校里的男生报复,可报复迟迟不来,风平浪静得她心里发慌,
“冰冰啊,你为什麽打人家林婕妤啊?”她好几次旁敲侧击没用,最後索性开门见山地问,
陈冰清倒也不含糊,站在烧烤摊边上,举着烤鱿鱼,当着满大街的人张口就来:
“她说我陪季泽睡觉呗!”
说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烧烤摊老板和老板娘,坐在长条凳上聊八卦聊得热火朝天的学生,还有身後经过的三两路人,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朝她们看过来,
陈冰清擡眼朝他们看看,吸溜一下鼻子,抽两张纸擦擦嘴,又炫了五串鱿鱼……
之後陈冰清也还是那样,该练舞练舞,该水贴吧水贴吧,还叼着《犬夜叉》看个没完,偶尔在季泽来送碟片的时候和他出去玩儿一个下午,有一次说是还看了电影,
不过她学习倒是比以往上心了一些,成绩也提高了不少,初三毕业考上了二十七中,中游水平的学校,季泽考上了师大附中,
至于秦鹤……陈玉洁再也没碰见过,甚至听都没再听陈冰清提起过,
她还是听街坊邻居说,从榆村转学过来的那个叫秦鹤的小男孩也考上了师大附中,毕业以後考上了医科大学,
很好的学校,离这座城市不远,就是地理环境有些封闭,军校还是军医大,她也就随便听了一耳朵,没往心里去,
妹妹应该已经不喜欢他了吧?
也是,这种心思重,家境又不好的男孩子,当朋友,当同事应该还挺可靠,但结婚……总归不像是会疼人的样子……
所以这三个红包是什麽情况呢?
街上小孩儿们噼里啪啦放鞭炮,陈玉洁搓着手,尴尬地看着眼前十几年不见的秦鹤,
他也二十八岁了吧?和妹妹同岁嘛,不知道结婚了没有,
陈玉洁也不知道为什麽想到结婚的事情,这是人家秦鹤的私事啊,
可此刻他手里三个厚厚的红包,他通红的耳尖,除夕之夜……
“玉洁姐,陈冰清在吗?”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和不熟的人说话就脸红,只不过现在脸更红了,腼腆地抿着嘴笑,
“哦!在!在的!我喊她出来!”
陈玉洁也一下子涨红了脸,秦鹤来还能干嘛呢?这陈氏鲜果除了陈冰清他还能找谁?
“叔叔阿姨也在吗?”
秦鹤看她转过身就要往屋里跑,忙不叠跟在後面补一句,
“啊?在,在啊!”陈玉洁停下脚步,诧异地回头,“找他们有事?”
“嗯,”秦鹤像终于打定了主意,收起笑容,庄严肃穆地点点头,
“我想跟他们说一下,我想娶陈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