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全力追妻(二)薄唇的血痂……
容凛望之心酸,放下托盘坐到床边,轻轻将手隔着钦被,放在她脑後的位置,柔声道,“我都知道了。”
覃窈身子一抖,缩得更紧了。
容凛心疼,嗓音更加轻柔,“你阿娘是在被丈夫百般凌辱的时候,失手杀了他;而你,也是在面对危险反抗时,错手杀了那个县令,对麽?”
覃窈没有反驳。于是容凛神情更酸楚了些,“窈窈,这不叫杀人,这叫自卫,明白麽?”
她就是因为这样的误会,受了这些年的苦。而这背後,不止一个县令的错。
容凛的话,仿佛清风拂叶一般,拂动了覃窈的心尖,令她身躯一顿。但多年的误解丶伤害,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消弭,她依旧未动。
容凛笑了笑,让语调轻松了些,“不说这个了,饿了罢,起来用些粥羹,再洗个热汤浴。”
罗钦里的人依旧纹丝不动,容凛耐心等了半晌,终于听到她瓮声瓮气道,“你先出去。”
皇帝莞尔,温和顺从,“好,我在暖阁,有事可唤我。”
确认容凛离开後,覃窈默默从床上爬了起来——已经无路可走了,再不能虐待自己的身体。挨过饿受过苦,还经历过危险的人,比谁都要惜命。
精神不算太好,覃窈一脸低落。但容凛准备的粥羹很合她的胃口,她慢慢将它吃完,又去浴房洗净了,自己在冷水中泡过的身体。
正殿的宽阔舒适程度,远超逼仄的安乐殿。光说浴房,檀木大衣柜丶贵妃榻丶花鸟屏风,胰子丶香料丶精油,应有尽有。那浴桶不仅大,雕刻着精美的牡丹缠枝纹,还琢出了肩颈的弧度,足够覃窈舒适地仰躺。她浸在温暖水中,缓缓叹出了一口气。
沐浴过後,覃窈穿好寝衣,回到卧房,仰头看顶上的琉璃灯。
数盏精美华贵的宫灯中心,是两盏琉璃走马灯,一盏是覃窈曾买的,一盏是福安才送来的。
福安送灯那会儿覃窈就觉得奇怪,这会儿认真查看一番,不难看出,这六面的琉璃灯,除了每面图案与自己所买的不同,其馀皆是一模一样,看起来就像一对。
很难不怀疑,是皇帝在兴庆街以逸待劳的时候,特意在同一家买的。
覃窈看了会儿那灯,忽而转身四处寻找,最终在浴房的角落找到一支撑杆。她用撑杆将容凛买的那盏取下,吹灭里面的烛火,而後走到明间。
将门打开一条缝,覃窈看到本说在暖阁的皇帝,正站在厅中面朝寝房。
这一开门的功夫,两人视线相会。覃窈没有迟疑,按照原本的预想,擡手便干脆地将琉璃灯扔了出去。
门外的容凛猛然睁大了眼,同时抢步上前,几乎单膝跪到了地上,才将灯盏接住。
覃窈冷然关上了门。听门外容凛靠近,隔门无奈道,“我喊你姐姐行麽,你摔我,别摔灯。”
耍什麽赖,卖什麽乖。京中人都是厚脸皮。覃窈想着,没有理他。
出了一口被灌酒逼供的恶气,她感觉好受些了,很快又觉得很是没劲,便躺回了床上。事已至此,多想无用。她破罐破摔,打算今朝有酒今朝醉。
许是这几日太过劳心费力,覃窈很快又睡着了。
再醒来,是在皇帝怀中。容凛清醒已久,垂眸深深看着她,昳丽的眼中,含着奇特的酸楚。
他爱怜地抚抚她的秀发,低声问,“窈窈,你讨厌我麽?”
既然他这麽问——覃窈後退拉开距离,冷淡地瞥瞥他,同样低声,“讨厌。”
容凛笑了起来,“待我下朝了,陪我去个地方。”
覃窈没回他的话,注意力落在他薄唇的血痂上,“你就这样……去上朝?”
容凛轻笑,本欲再给她看看脸上的掌痕——一夜过去,那痕迹已经十分浅淡,不细看几乎看不出。但皇帝转念一想,这是他该受的,没必要故意说出来讨覃窈消气。
她怎样生他的气,都是应该的。
容凛安慰地笑了笑,“不要紧,找个借口丶挂个帘子便是。也没人敢看我。”
既然如此——覃窈脸色收敛起来,凉淡地瞥他,“那,你走。”
“好。”皇帝温柔顺从地,只着一身寝衣,被自己的爱妃赶出了寝房。
*
皇帝这几日出宫太过频繁,福安有些忧心,安排好车马後,又嘱咐韩青小心保护。韩青自然点头。
覃窈不欲面对容凛,索性让兰芳给她寻了顶帷帽,柔软的白纱将她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令她好受些许。
皇帝见了,也没觉得她无礼,反倒笑了笑,“这下大家都要好奇,朕得了一个怎样的国色天香。”
覃窈没理他,但玩笑话总归是让人放松的。
容凛带覃窈,一路前行到了南门。韩青早做了准备,命令南门暂停通行,于是这里,除了巍峨的城楼,便只有军容整肃的卫军。
从马车下来,覃窈见到了侯在城门边的秦琅。她本有些惊喜,但想到秦琅或许朝容凛说出了自己最想隐瞒的事,马场那日,兴许还配合皇帝唱了双簧,情绪便有些复杂。
皇帝察觉了她的顾虑,柔声道,“不怪他,是朕软硬兼施,说要帮你解开心结,他关心你,这才开口的。他是个好弟弟。”
覃窈心软了,隔纱瞥瞥皇帝,“我知道,我不怪他。”
容凛轻笑,“便只舍得怪朕,是罢?”
听起来是抱怨的话,但语气里只有亲昵。覃窈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