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凛伸手为她抹去,又将手指上的湿润抿进唇中,耐心问道,“如何不对。”
如此认真讨论问题的时候,他亲昵的动作显得有两分突兀,令覃窈不自在地红了耳根,又按捺住。
她将思绪转回正题,想说安阳的嫂嫂,应该是皇後。但她一个四品的妾,当真适合与皇帝讨论这个问题麽?会不会被有心人认为,是她野心勃勃地觊觎。
如果他们只是覃窈和阿禾,而非贵人与皇帝……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瞻前顾後,覃窈猛然打住,蹙眉。
见她欲言又止,同昨日为他更衣时一样,容凛轻叹,“我的覃窈最是直率,从来都是有话直说。”
太皇太後也告诉她,有所疑惑便要问,凡事多多交流。覃窈抿唇,最终正色道,“等你以後娶了妻子,那才是安阳的嫂嫂。”
她努力装得平静,却还是忍不住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轮到容凛拧眉,他终于後知後觉意识到,这段时日覃窈可能在介意丶伤心些什麽。
“你……”容凛快要气笑了,想说他就她一个,哪来的以後娶妻?但转念想到,是自己因为赌气,什麽都不告诉覃窈,这才导致她误会,气恼又变成了歉疚与无奈。
他叹息道,“小时候读过的,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越是明智的人家,越不会让妾室先生下长子。你那麽聪明,觉得我为何敢让你先生子嗣?”
这话有些绕,覃窈转了两道弯才明白。容凛不是糊涂的人,敢让她先生子嗣,是因为她不是妾室,她的孩子不是庶长子,不会危及嫡子的地位。
根本就没有什麽冯大姑娘丶赵大姑娘,也没什麽深思熟虑丶等合适的人出现。她就是他认定的正妻,她的长子,就是嫡子。
他说打算等她怀孕後升她的位分,原来最高是升到……
难怪云华说她是主子,一定是早就知道。
而他从一开始,想的就是娶她为妻,即便她抛弃他,重逢後又不肯回应他的感情。甚至想要嫁给别人……
覃窈感觉才止住的泪,又有要流下的趋势。她忍了又忍,最後没忍住,哭着拍了容凛一巴掌,“你……什麽都不与我说,害我……”白吃了许多苦。
那一掌拍在容凛胸口,软绵绵的,撩动他的心弦。他看着覃窈绯红却也恢复生动的眼睛,抓住她的手复又按在自己心口,低柔“嗯”了一声,“是我的错……”
“是你的错,”覃窈哽咽,泪落如雨,挣开他的手一下下拍打着他,“毁了我当新娘子的心愿,我没有婚服,没有盖头,没有亲迎的新郎官,没有拜堂,什麽都没有……”
虽他已为覃窈计划了封後大典,但这些确实是他无法狡辩的错。他也未曾料到,覃窈当新娘子的愿望,会这般强烈。
眼前的人哭得如此情真意切,几乎要哭碎容凛的胸膛,他酸楚地抱住她,“好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覃窈哭倒在他胸前,泪水沾湿他的衣襟,“是我的错……”
早在容凛生辰那日,他接受她的贺礼,又将亡母留下的玉牌挂在她勃颈上时,她便懂了,那意味着什麽。如果那时她肯勇敢一些,去他面前问一问,把能说的和他说开,而不是若无其事地逃走,他们不会走到选秀那一步。
容凛没与她争论,到底是谁错的问题,只沉默而又温柔地,一下一下抚摸她的长发,任她发泄情绪。
覃窈哭了许久,哭到没有力气,仍在默默流泪。到最後连泪也落完了,她开始觉得难为情,擦着泪痕直起身,红着眼可怜兮兮瞪他,嗓音话语带着浓浓的鼻音,“是你的错,装不认识我,和别的女子亲近,故意隐瞒我丶报复我……”
“和别的女子亲近”。容凛乍听这几个字觉得冤枉,可仔细琢磨一番,又觉得无法开口喊冤。
他是可以解释的。
如果覃窈是指慈宁宫共膳那日,他轻言细语和韩静三人说笑了几句。那不过是场面上的礼节——他是想和覃窈说笑,但覃窈先不理他,才迫使韩静不得不站出来圆场。
如果是指太极殿和云华那日,亦不过是一个侍女,给主子端了一盏甜点,帮主子摘下冠帽,寻常小事而已。何况他用福安吉祥更多些,那日让云华脱帽不过是凑巧,又刚好被覃窈看见……
只是,虽他没有出格的言行,但也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本可以做得更好。只因为赌气,才没有严格避嫌。
是他故意不将计划告知覃窈,导致覃窈不安,才会陷入敏感丶伤心。
他并不无辜。
容凛叹息,揽紧覃窈纤腰,揪心道,“是我的错,保证以後不再犯……”
覃窈抽抽鼻子,不再说话了,低着头发呆。
容凛瞧瞧她哭红的俏脸,又看看自己被大片打湿的前襟,沉默片刻後低声问,“时候不早了,沐浴麽?”
顿了顿,又滚滚喉结,欲盖弥彰地补上两字,“一起?”
覃窈擡头,眼睛红红丶鼻尖红红地望望容凛。
能听出他话里的暧昧心思,但覃窈刚大哭过两场,虚弱得很,脑子又木又空,连羞耻的精力都没了,只低声道,“我还没有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