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窈看着皇帝,竟从他一本正经的脸上,看出几分可怜与无辜来。
卖乖完了又来卖惨。覃窈道,“……衣柜里什麽都有,你自己拿。”
真是狠心。容凛笑起来,“好罢,我便自力更生,毕竟自八岁起,我什麽都会了。”
这时候提起过去,打的算盘着实太响。覃窈假装没有听懂他的心机,一言不发,抱着罗钦躺下,过了会儿,便见皇帝从容得近乎优雅,从衣柜中拿了薄钦与软枕,慢条斯理朝外间走去。
看起来确实没有丝毫动怒,与小心眼记她仇的表象。
覃窈望了会儿帐顶的花开富贵纹样,听耳边皇帝铺榻的动静。片刻之後,那边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不曾有了。她忽然出声唤道,“陛下?”
“我在?怎麽了?”皇帝的声音,从洞开的门扇传进来,依旧温和安稳。
覃窈道,“只是想和你说,不许半夜悄悄过来。”
容凛轻笑,夜里的气声挠得人耳朵发痒,“我还以为,你是要说你想我了。”
谁想你这个大恶人。覃窈蹙眉,而後淡声道,“睡罢。”
容凛柔和回应,“好。”
夜里覃窈被身下粘湿的触感惊醒,起身一看,果然是月事来了。
这次月事有所推辞,但只推辞了三两天,也算正常,大约是她饮了避子汤丶而心情亦大起大落所致。
来了便好,隐患仍未彻底解决,她不想有孕。
浴房备着水,倒是不用唤下人再送。不想惊动容凛,耽误他上朝,覃窈放轻脚步来到衣柜边,拿了替换衣物与月事带,进入浴室。
她没有关门,亦没有点灯,借着卧房投射进来的黯淡光线处理自己。
不料仍是惊醒了皇帝。他起身进入卧房,见红绡帐里空空如也,心中便是一惊;等再走近浴房,听到细微的声响,无处着落的心脏这才沉淀下来。
皇帝站在浴室门边,没有擅自进入,只看着门内黑暗的一角,担忧问道,“怎麽起来了?”
“你别进来!”覃窈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正褪着绸裤的手顿住,嗓音一时有些紧促。
皇帝疑惑而警觉,“……怎麽了?”还有什麽是他不能看的丶不能知道的麽?
覃窈本欲关门,想起来浴房里没灯,关上门她也看不见了,只好道,“你……站远些。”
皇帝依言後退几步,又担心道,“你若有事,大可与我说,从前你我便是……我是你的阿禾,想知道你的事情,与你一道解决。”
覃窈猜他应当是想说,“从前你我便是彼此隐瞒太多,才会波折丛生”,但因为顾忌着她的心情,舍不得点出她一丝一毫的过错,这才改了口。
而他们确实因为对彼此的隐瞒,而造成了许多後果。她猜疑丶难过丶寝食难安,他何尝不是悲愤丶煎熬丶如鲠在喉。
甚至她表现得并不那般爱他,随时能离开他去嫁给别人的模样,一定……给他带来了很多不安。
不安。所以这个夜里,这麽一件小事,他要反复追问。
覃窈放软了声音,“没什麽要紧,只是……月事来了。”
容凛长睫微垂,想起了些别的:毕竟圆房已近一月,明日他本想唤太医来给覃窈把脉,看她是否有孕,是否适合长途跋涉,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虽他确实想与覃窈多些亲密时日,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早些生子好,利于覃窈身体恢复。
不过才一个月,没怀上也无妨,他再勤恳些便是——当然,此些种种,得经过覃窈同意。
皇帝轻笑,体贴道,“那你多休息两日,我们晚些再啓程。”
“好。”覃窈温顺应声,也没方才的紧迫,安心地给自己擦拭着。
待她处理完毕出来,皇帝依旧耐心等在门边,朝她伸出了手,“疼麽?”
覃窈想起来,他是知道的,她有葵水期偶尔腹痛的毛病。她初次来潮的时候,因为不懂,受了些凉,痛得满头冷汗丶吃不下饭,还是他跑去找来刘阿奶帮忙。
皇族精心养育的嫡长孙,比她更为细致丶谨慎。後来的特殊时刻,会提醒她保暖,给她准备姜汤丶糖水,实在连这两样都没有的话,他会多给她裹一层衣衫。
所以她说,阿禾是世上最好的男子。
虽她稳重地接受了阿禾便是容凛的事实,但此刻,她并不想屡次心软,让大恶人得逞。于是她无视皇帝伸来的手,冷淡地瞥瞥他,“不疼。”
想起他曾经用眼神强迫自己牵他,又将右手背到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