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说不定就是因为下雨,我看了天气预报,海市那边是晴天,我可能一回去就好了。”
“这孩子,”方芮又是心疼又是嗔怪,“尽说些不靠谱的。”
他们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傅兴山才匆匆从校长室出来,一见到儿子苍白的脸,忙抓起他的手腕测了测脉搏。
“还好,没什麽大事,”他看了眼两人,“回去的车我来开。”
方芮有点犹豫,为了药方公开的事,昨晚傅兴山工作到凌晨,刚才说好了她来开车的。
傅兴山倒是一眼看出了妻子的疑虑,安抚她道:“没事,我精神还好。倒是小沧,看他这个状态,一会儿可能会吐。”
他不说还好,一提到“吐”字,傅识沧顿时一阵恶心,不由得瞪了爸爸一眼。
傅兴山虽然心里焦虑,却被他这一眼给瞪笑了,伸手拍了儿子两下,让他先上车。
傅识沧在後座坐下,等方芮进来後,就顺势倒在妈妈怀里。
“这麽大了还撒娇?”方芮摸摸他的头发,又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睡一会儿吧,晚上就能到家。”
雨还在下,车外光线阴沉,车窗被雨水模糊成一片。
方芮轻轻给他按着太阳穴,不由自主哼起了那首熟悉的摇篮曲。
傅识沧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睡梦中,他似乎听见妈妈问:“爸爸怎麽样了?怎麽会发病的?”
傅兴山回答:“据说是有人今天来集团闹事,爸那个性格你也知道,一点火气都压不住,非要亲自去解决,不知怎麽的就被刺激了。”
他听出了妻子的担心,安慰道:“没事的,爸的助理都是有医疗经验的,第一时间做了处理又送去了自家的医院……”
傅识沧有点担心,爷爷虽然脾气不太好,老喜欢对他瞪眼睛,但也会带他出去玩,给他买动漫周边,在他馋嘴的时候,偷偷带他去买炸鸡。
车外的光线越来越暗,後来傅识沧又醒了一次,似乎已经到了海市地界,从高速下来,经过一段正在开发的城中村,就进市区了。
他揉了揉眼睛,正准备从妈妈怀里起身,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疼。
仿佛一把尖刀,直直从头顶插入进来。
他颤抖一下,蜷缩起身体。
“小沧?”方芮俯身看他,“快到了,再忍一忍。”
“嗯……”前面的傅兴山只发出了这一个音,接着就是猛然抽气的声音。
“後来我看过报道,说是有一辆货车违规停放在道路拐弯处,那天雨大,光线不明,那个路段连路灯都没有,我们的车直接撞上了货车。”傅识沧的声音低沉。
屏风後脚步声急促,安乐言冲了出来。
“没事,”傅识沧擡起头,“我……”
他却没有说下去,因为站在他眼前的,就是另外一个他。
傅识沧虽然在海市出生长大,但傅兴山和方芮都是北方人,骨相上偏硬朗深邃,和安乐言那种柔软的气质相去甚远。
但眼前的少年,只是通过化妆,就把他的相貌特征完完全全呈现了出来,活脱脱就是当年那个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
但那是车祸後的他,头上裹着纱布,手臂吊在胸前。
看到自己站在面前并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尤其是,他此刻很想亲亲眼前的人。
看到他有些怪异的眼神,安乐言低头看了看自己。
是有哪里不对吗?
傅识沧已经有点受不了了,转身欲走。
安乐言觉得奇怪:“沧哥,是我哪里扮得不对?”
“不是,”岩澍的声音传来,“是你扮得太像,他终于知道自己小时候有多讨厌了。”
傅识沧停了脚步,无可奈何地靠在竹楼的楼梯栏杆上,却依然不擡头。
安乐言愣了几秒,看向岩澍:“是阿姨醒了吗?”
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後院小房间里,传来一阵惊呼。
安乐言赶紧冲了过去。
小屋里,在玉婆婆的授意下,两个护工在方芮醒之前就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带,并将房间布置成了病房的模样。
此刻的方芮,正惊恐地缩在墙角,缠着绷带的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情绪激动。
两个护工无措地站在一旁,艰难地劝说着:“太太,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不,不!”方芮挥舞着手臂,“你们不要过来,我老公呢?兴山!兴山!”
“唉,还是老样子,”玉婆婆叹了口气,拍了拍安乐言的手,“去吧,尽力就行。”
安乐言却皱了下眉头,解开手臂上的吊带,拿出口袋里的化妆镜和阴影粉,迅速调整自己的妆容。
跟着赶来的岩澍顿住了脚:“这是……”
傅识沧则被牢牢钉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