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打算找个地方埋了,如此也好,落叶归根,帮他立个牌位也是该的。”
房门推开的那一霎那,一股沉闷的腐臭气息扑来,黎清雨後退一步,几乎是一瞬就将肩头的狐狸护在怀里。
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发生,只有一具腐尸,面对着先祖的牌位跪在蒲团之上。
坏掉的血肉与怀中的木牌融为一体,就那般虔诚的,悲恸的,孤零零的,无声无息的一点点腐烂着。
黎清雨攥着长剑的手一紧,睫羽盖住了眼中的情绪,顿了顿,平静的开口。
“是陶公,三年前我见他那次,就是这身衣物。”
少女轻轻将狐狸放在角落,独自走向尸身,试图将木牌拿出。
只是那尸体放着久了,随着黎清雨轻轻拉扯,哗啦散了一地,木牌就这样滚落了出来。
黑血浸润下陶渊二字格外刺眼。
黎清雨低着眸子,侧脸分外平静,她短暂的顿了下,伸手捡起了木牌放在供台之上。
“阿狸早就猜到了?我也该早点想到的。”
“这麽大的陶府,竟是没有陶公的身影。”
“那只有一种可能,陶公早就死了,看着尸腐的程度,该是在我送回陶渊的尸体後,祸事也跟着来了。”
黎清雨摸出一张符箓丢了出去,火焰涌起,骸骨烧着咔嚓作响。
“那尸身里藏着东西,害了陶府,害了整个村落。”
“所以有人寻着尸身找到了陶府,屠了整个村落,等着白姑上鈎,又或者等着那尸身里什麽东西长成。”
“如此说来,是我疏忽了。”
火光烧之殆尽,黎清雨将陶家父子的骨灰收进一个木盒中,放在供台上,又拿出匕首在木牌上刻上了陶公二字。
静静站了半响,摸出几根檀香点燃,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随着檀香烟雾升起,木牌渐渐浮起金光,一颗拳头大的晶石缓缓飘出落于黎清雨面前。
轻微咔嚓的一声,似是法则结界碎裂的声音。
黎清雨蜷了蜷手指握紧晶石的手松开,闷不吭声的将狐狸抱起往外走去。
沈枝意擡眼看着黎清雨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了爪子软软的勾了勾她下巴。
黎清雨没有躲,也没有像往里那般抿着唇笑,只是专注的往前走着。
“阿狸,我从营里到现在见的死人比活人还要多,生死在这世道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若当初我能再谨慎一些,或许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果然还是该听白老头的,不问世事,不介因果,只做手中这一件事便足以。”
少女轻轻抒出一口气,伸手摸了摸狐狸脑袋,声音带着寥寥孤寂。
“是我错了。”
或许是察觉到少女的寂寥,狐狸难得的乖巧了些,顺着黎清雨掌心蹭了蹭,眼睛半眯着,心中却是悄悄笑了起来。
万年的狐狸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的情感早就不屑一顾,她所在意的是黎清雨的来历。
少女所说的营里其实已经将她的出处交代个干净。
人族大大小小的宗门衆多,但自称营的,便只有一个。
尘满面,鬓如霜,一入无生,孤坟寒。
无生营啊,狐狸心底冷笑起来。
那个四处捡孤儿圈养起来丢进妖群里厮杀的地方,一边教养着抚育之恩,一边用孩童性命换取自己私利的龌龊之地。
那用性命堆积起来的高台,她沈枝意早就不顺眼了。
这麽想的话,要杀自己也就不奇怪了。
那时还是三族鼎立,人族与魔族迟迟不见破仙,而自己隐隐摸到了仙家的门槛,正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黎清雨该是在法则落下之前,接到了刺杀自己的任务,不成想出发没多久就遇到了法则崩坏,而後就困在这太行山脉里。
白老头,呵,白岳山,还真是笑面虎,说起来法则崩坏前还和自己喝过茶呢。
这麽一想,一切都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