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清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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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当真要回江南了?”闻笛震惊,他实在不敢相信,毕竟他们已经将近五年没有回去,没想到却在这时候听到回去的消息。
闻笛长舒一口气,这段时间跟梦一般,他笑盈盈地用手肘撞了一下侍剑的肩膀:“哎,我可馋江南的糕点了,你没吃过吧?”
侍剑冷哼一身,转过身去。
闻笛试探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让郎君随你回长安,可是咱们郎君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早就厌倦了官场的争斗,凭他说不定回长安後还要再下一次狱。”
他绕到侍剑面前,絮絮道:“我看,你就一人回大理寺得了。”
他自小在裴贺身边长大,陪伴他多年,跟大理寺才遇见的侍剑当然不同。
“不!”侍剑义正严辞,“我才不回长安,我跟司马一起回江南。”
“你跟我们一起回江南?”闻笛皱皱眉,这个侍剑平时看着冷冷的,一心就想让裴贺洗清冤屈重新回到大理寺,现下对于裴贺的决定竟然不生气。
侍剑道:“在宁州这些时日,我一直跟在你们身边,渐渐知道了司马他最需要的东西是什麽,他不想强求他,也体会到安定日子的舒服。
“所以我决定不回大理寺了,以後就跟着裴司马,他是个让我倾佩的人,知世故而不世故,缺圆滑但胜在真诚。”
“他是个好人。”
他眼睛一亮,露出微笑。
见侍剑脸上释然的微笑,闻笛心里虽然高兴,但是嘴上还是揶揄道:“哟,现在总算明白了我们郎君的好处了吧。”
侍剑脸一红,推了一把闻笛:“我早就看出来了好吗?”
闻笛贱兮兮地凑过来:“你放心吧跟着我们回江南,郎君定会帮你找一个温柔如水的妻子,让你坐享齐人之福的。”
见侍剑就要拔剑,他赶紧逃走。
。。。。。。
虞泠的东西不多,收拾起也简便,她忽然在行李的角落里瞥见一个陌生的匣子,打开以後,一道暗淡的金光落在脸上。
锦匣之中,那尊佛前金莲安安静静地躺着。
从前她亲口对裴贺说不想要的东西,他却看穿了,留到了今天。是啊谁会不想见自己故乡的旧物呢,这是这旧物勾起了她太过心酸的曾经,她不愿意面对,生怕一闭眼便是那些令人憎恶的面孔。
可如今虞泠释然了,物是人非,朝令夕可改,那些恩恩怨怨随着旧人尘归尘土归土,煎熬的不过是活着的心怀仇恨的人。
虞香凝欠她的,父王欠她的,已经用云州堪舆图交换了。
她捧起那尊金莲在眼前好好的观赏,好像不久前它还在那极为光荣的高台上,接受万民朝拜,只不过,那万民中,没有她。
她曾期盼过的最好的时光,已经姗姗来迟了。
金莲还如旧,而虞泠已经从磨难中重生。
她合该将这东西好好的收起来,算是过去留给她唯一的纪念。
不,还有裴贺,裴贺既是纪念,也是开始。
她,虞泠,从来不屈服于命运,从来不认输,从来不畏惧任何人。她将自己这条腐烂的命是若无物,是裴贺,让她蒙生了珍惜的心愿。
是爱,也是视如亲人的依赖。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虞娘子在哪儿?”
虞泠回过头,那个呼喊自己名字的人似乎是靳刺史的人,她放下手中整理的东西,提着裙摆走到院落中央。
来人看见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并道:“您就是虞娘子吧。”
虞泠点了点头,还当靳刺史找自己有什麽事,或是裴贺托人给她送了什麽话,便点点头。
得到答复的小厮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个信封交到虞泠手中,补充道:“有人托我将这封信递给娘子您。”
“我?”虞泠有些诧异,自己在宁州认识的人并不多,从前相识的人知道自己如今在宁州的也不会有,她满怀疑窦地抚摸着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还装了什麽东西。
字迹清晰,笔锋自在,看不出什麽一样,上面只有短短一句:
阿泠,醉香楼见。
虞泠的心一皱,情绪即刻在眼底掰开了揉碎了缓缓铺开,有一种本能的反应告诉她来者不善,可又有个声音告诉她要细细究来。
她手一抖,信封底部的东西掉落出来,被掌心接住。
那是一个淡紫色绣有兰花的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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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醉香楼最高处的雅间里还坐着一位相貌矜贵的男子,他凝视着窗边的灯火,手里握着酒杯沉迷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