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
虞泠摇摇头,她推开裴贺的手,自顾自道:“这里面不像住过人的模样,那个和尚该不会是在骗咱们吧。。。。。。”
裴贺将手背在身後,上下打量这间屋子,里头呈现一种既整齐又脏乱的感觉。看着光照间上下浮动的灰尘,他忍不出伸手挡在口鼻处。
“那个僧人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唯一一种可能是严胡骗了他。”裴贺道,“你还记得刚才扫地僧人说了什麽吗?”
虞泠回忆了一下,
“他说:‘严胡每年都会去看看方丈’?”她眼睛一亮,像是明白了什麽,“严胡骗了那个和尚!他没有回到寺中住,而只是把兰庚重藏在了这里。”
“是啊。。。。。。”她细思极恐,低声沉吟,“谁会想到要找的人被藏在寺庙方丈处呢?”
他们复又找到那个扫地僧,去询问方丈住处。
僧人长叹一声道当初收留严胡的那位方丈早就去世了,他的禅房现在也空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虞泠继而道:“那那位方丈的墓在何处?”
寺庙中和尚去世叫做圆寂,一般会焚烧己身留下舍利子,设立灵位,也会立坟冢,虞泠二人要问的正是方丈的坟冢位置。
僧人愣了一下,不解道:“你们不是在找严胡吗?”
裴贺道:“我们没在禅房找到他,心想也许他去拜祭方丈了。”
僧人苦笑:“要拜祭也该去方丈的灵位前,坟冢在那深山老林中去了也难以找回路来。”
“一个在俗世中待了那麽久的人,怎麽能迅速反应过来,回到曾经皈依佛门的日子呢?”虞泠笑眯眯道。
夜风微凉,天上没有星星,唯有薄云遮月,冷冷洒下光来,但并不足以照亮前路。
虞泠吹亮火折子,一瞬间周围被火光照亮一片。
竹叶沙沙作响,落在她面颊上的树影像微微扇动的蝴蝶翅膀,火点在她眸中跳跃,似泪光盈于睫。裴贺看着自己在虞泠眸中的倒影,紧紧依偎着一轮冷月,模糊成虚影。
他想起一个句子:
珠初涤其月华,柳乍含其烟媚。
虞泠晃了晃手中的火折子,火苗扭曲成竹叶一般的形状,熏烟袅袅向上,越往上越淡得像雨後初霁的云彩。
她擡起亮晶晶的眸子,心满意足道:“好了,从前在朔北学得本事果然没落下。那时候阿满怕黑,整夜都得亮着光才能睡着。”
虞泠揉了揉手腕,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
“裴少卿?”她注意到失神的裴贺,忙出声提醒他,又四处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害怕吗?”
裴贺回过神,他眨了眨眼睛调整思绪,不紧不慢吐出两个字:“不是。”
虞泠垂眸:“瞧着方才您的模样,还以为被谁给勾了魂了。”
在裴贺诧异地目光里,她继续道:“小时候我阿娘跟我说,夜晚的竹林里会有勾人神魂的狐狸精,就喜欢像少卿你这样的——细皮嫩肉的小郎君。”
“因为。。。。。。”虞泠迂回了长长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的肉香。”
言罢她笑出声来,作出一副让裴贺莫怪的模样。
裴贺的目光碎碎地落在她身上,半晌道:“无聊。”
“是很无聊。”虞泠肯定,她忽然觉得自己心情好了很多,好像裴贺的心情也好了很多,这是她第一次毫无顾虑地在人前提起自己的阿娘,良久她道,“一个笑话而已。”
“是啊——”裴贺在前面探着路,冷不丁道,“你走在前面吧,我,害怕前面的狐狸精。”
虞泠愣了一下,而後低头笑了一下。旋即她举着火折子与裴贺并排相走,火光落在她手上,快至夏天的夜晚,薄衫里也出了一层新汗。
按照扫地僧的话,方丈的坟冢就立在这片竹林之中,他们找了一大圈才看见一个模糊的暗影。
走进果然是一个孤零零的坟冢,碑上没有写字,却迎风开了一朵娇弱的小白花。
裴贺蹙眉:“这碑上也没有字,如何确认是那位方丈的坟冢呢?”
虞泠四周看了一圈,道:“这周围也没有其他的坟墓,也许这就是方丈的坟冢,佛普度衆人,不向百姓夺取,也不会在乎是非功过,他人评说。一个无字碑就够了。”
然後呢,然後该怎麽做?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看着脚底下松散的泥土,几乎同时说出了同一句话:
“掘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