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清秋(六)
巍峨宫城,红墙深几许。
李簪雪有时候觉得是这红墙困住了自己,皇宫给了她无数的权力和尊贵的身份,这似乎让她离这个苦字天生就越来越远,可却让她无法开口细数自己的悲惨,招致来的只有嘲笑和讥讽。
你是公主,还有什麽好痛苦的。
春日里花园会绽放许多美丽的花朵,到了夏日各宫都有特供的冰块,冰着西瓜丶乳酪,秋日枫叶的红,冬日漫天的雪,会覆盖了整座城。
她张开眼时,喉咙撕裂一般的痛,那一线天光只微微的亮,李簪雪猛地坐直,唤道:“水。。。。。。”
“公主,水来了。”豆蔻奉上水,心疼地抚摸李簪雪的背,助她服下。
李簪雪搀扶着起身,入目一片白,刺激地她眼睛睁不开。她打了个趔趄,被豆蔻扶住。
“是个晴天。”李簪雪露出惨淡的微笑,“哥哥是不是会好了?”
豆蔻:“是啊,公主不要担心,太子殿下福大命大,尊贵之身,会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
李簪雪鲜少有这麽安静的时候,不等豆蔻为她重新梳洗打扮,拖着一双遍布血红的眼睛便走出了内室,“我要去看看哥哥,哥哥是否愿意见本宫了?”
豆蔻拦在她面前,想为她系好披风,一夜之间,李簪雪瘦了一圈,原本丰腴的美人现下就像跟枯竹。
“公主,你用些东西吧。”
豆蔻轻声道。
李簪雪摇摇头,不看哥哥一眼,她什麽都吃不下,“哥哥今天是不是愿意见我了。。。。。。”
她眼睛倏地一暗:“李谲呢?”
他去了哪里?他是不是要害哥哥。
豆蔻道:“秦王殿下在东宫守了一夜,今早去甘露殿用早膳了。”
昨晚李簪雪在门槛上靠了半夜,後半夜才被豆蔻和几个宫婢扶到床榻上,不安稳地睡了一觉,梦中总是在唤着母亲哥哥。
“晋阳公主。”
两排宫女步入殿内,为首的东宫的人都认得,那是圣人的贴身近侍内官,苏内人。苏内人上前一步,道:“陛下派奴婢来问,太子殿下如何了?”
李簪雪扯着苍白的双唇:“父皇为何不亲自来看哥哥?”
苏内人笑道:“陛下朝务繁忙,不得空来,命了太医属上下,务必全力医治好太子殿下。”
李簪雪两条眉毛耷拉下来,只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请求道:“还请苏内人转告,晋阳想进去看看哥哥,只一眼便好。”
苏内人看了一眼内殿紧闭的大门,似乎还能从中问道惨淡的血腥与药气,他摇了摇头:“皇宫内外,公主殿下想去哪里都可以,这能不能看完太子殿下之事,奴婢说了也不算,公主还是先等一等吧。”
苏内人是皇帝身边的近侍,他的话便如同皇命,李簪雪也不敢多言,只盼着待他离开,再随意捉个太医一问。
一排乌鸦停在金碧屋脊上,不停地叫唤着。
她听得心中发毛,吩咐道:“豆蔻,找人去将那些乌鸦系数捉了去,莫要吵着哥哥。”
“你说太子殿下有危险?”梁低眉扶稳了坐板,她知道太子殿下重病,可是人之生死哪里是这样突然。她的心里像是窝了一只兔子,跳上跳下的,“此事事关大晟,你又是如何预测的?”
虞泠移开目光,伸手熄灭了桌上一盏烛灯,车外已经大亮,一路山水美景却无人有欣赏之心。姑娘的声音像秋天的一抹薄云:“无需预测,明眼人都能看清楚底下的错综复杂。”
“梁小姐是聪明人,倘若太子殿下一病不起,您还有中书令又该何去何从呢?”她道。
梁低眉:“怪不得你会帮我入宫,你想用我来让殿下好转?可是,你又是借了秦王的命令,而非晋阳公主。”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虞泠掀开手指下的象棋,道,“你我都赌不得。”
她迟了一瞬,露出一抹疲累的笑容:“若我让娘子顺利进宫,还请娘子在中书令面前,卖我一个面子。”
梁低眉颔首思索,良久道:“好,我答应你。”
马车行的很快,片刻就入了宫门,直往东宫而去。两旁人影纷乱,却在广阔而漫长的宫城中很快消失殆尽,如同被吞进去一般。
虞泠扶着梁低眉下车,後者擡头,被四方的天空和禁肃的气氛惊出了一身冷汗,
虞泠上前,向着宫人出示手中的令牌,道:“秦王殿下有命,让我带这位娘子进去侍疾。”
宫人左右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让开道路:“二位娘子,请吧。。。。。。”
“师父如何了?”新来的小太医追到赵太医身边,殷切地递上新茶。
赵太医无心喝茶,用衣袖一揩额头汗珠,旋即摆了摆手。
小太医惶恐,拉着他坐到一边,道:“难道真的?那师父我们的小命岂不是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