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谨是在门外听到的,短暂的意外过後,他擡手推开门,视线先是落在程揽星身上,然後再转向其他人。
包厢里依然很安静,李成飞站起身,才张开嘴便被程风拉住了。
他摇了摇头。
程知谨几步走到程揽星身旁。
在衆人或惊讶或疑惑的注视下,程知谨蹲下身子,单膝跪着地,擡手轻柔地摸了摸程揽星的脸颊。他语气温和道:“星星,还想吃吗?”
点头至一半,程揽星又硬生生改了过来,他重重摇头道:“不想。”
“一点也不想。”程揽星又强调了一遍。
程知谨便牵起他的手,“那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程揽星转过身,一眼也不看桌上的人。
——
一辆车坐五个人刚好。
只是车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吴诗雨不知道自己为什麽突然就冲出了包厢,还把门拍了个震天响。她跟着程旭他们一起走到一楼,然後是现在,坐在了程知谨的後座上。
其实她和程揽星几人的家根本不是一个方向,到他们村後,自己要怎麽回家呢?
吴诗雨绞着衣角,表情局促不安。
副驾驶上的人似乎耸动了下肩膀,吴诗雨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下,她忙低头在包包里翻找起来。
一旁的程浩被她的动作弄得也紧张起来,但他不敢说话,只敢转过头对着程旭比手势。
不过十几秒,吴诗雨轻轻地拍了拍程揽星的肩膀,什麽都没说,僵硬地递给他一包纸巾。
程揽星愣了愣,接过後哭笑不得道:“干嘛这麽小心翼翼的?”
“你丶嗯,那个……”
见吴诗雨吞吐起来,程揽星扬起抹十分无所谓的笑,“我又不是瓷娃娃,碰一碰就碎了。”
说完这句话,程揽星的语气里带上了怒意,他轻哼了声,“再说又不是我的问题。”
“对,就是,都怪那群思想顽固的清朝老僵尸,身上那股霉味隔八百米都能闻到。”程浩愤愤接道,他握紧拳头朝空气挥舞起来。
“呵,绣花枕头。”
“啊!哥!”
吴诗雨忍不住笑起来,原本的局促不安少了几分。
感觉到吴诗雨的情绪变化,程浩的拳头僵硬地顿在原地,片刻过後,他猛地捂住脸,将视线牢牢钉在驾驶座椅背上。
将脑中的那团浆糊慢吞吞清理干净,程浩又回想起刚才的场景。
初听到程揽星说的话时,程浩十分震惊,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喜欢的人,後来看到其他人的反应,程浩才一点点觉出不对劲来。
哦,原来他的注意力放错地方了啊。
但其实不管程揽星喜欢的是男生还是女生,程浩都不觉得有什麽问题。
“嗯,你只要一直这麽想就行了。”程旭一直在看着程揽星,所以也知道直到吴诗雨递纸的前一刻,他仍然是伤心和失落的。
程旭并不赞同程揽星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的做法,太冒险太冲动,理由并不是觉得程揽星喜欢男人不正常,这样不正常的事自然不能告诉别人之类的话,他只是不希望程揽星受到伤害罢了。
不过嘛,既然程揽星已经那麽做了,程旭便希望他能不受那些人的态度影响,至少尽量少受一点。
“他们说的话你也不要放进心里去,本来他们这些人就对这种事抱有偏见……”
“什麽话?”
程旭原本准备了一大堆安慰程揽星的腹稿,只是才刚开了个头,就被程知谨打断了。
“除了‘’我没听错吧?是不是我出现幻觉了?’之外,还有什麽话?”程知谨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冷更沉。
程揽星立马回道:“没有了,哥,就你听到的那句。”
程知谨点点头,“好。”
後座的三人松了口气,他们都感觉出来了——程知谨好像生气了。
程揽星自然也松了口气。
他想,幸好,幸好程知谨没听到。
只是不过几秒钟,程知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虽然冷淡如平常,但莫名就是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沉沉地压在几人的头顶上方,“好,很好,你们不说,总会有人说。”
话音刚落,程知谨便猛地反手打转方向盘,将车调了个头。轮胎自地面重重地摩擦而过,留下一道深色痕迹,尾气还在原地,但车身与它已拉开很长一段距离。几人被这一系列的动作连带着,全都歪倒在座位上,心脏也跟着一并剧烈地跳动起来。
好不狼狈。
车速很快,一旁的树木似虚影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