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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古十九（第1页）

今天是他在手术台上接受第十四次义体手术的日子，手术刚刚完成，这次照例是替换了部分容易导致免疫排斥的义体材料，更新了人造心脏的心肌材质——之前的材质因不明原因导致多次诱发急性心肌炎。手术的麻醉效果正逐渐褪去，他开始在助手的帮助下翻阅留言信箱。

下一刻，他接到了爱妻米丝崔丝的语音留言。

留言的内容言简意赅——敏思教授，伟大的生物学家，医学家，药理学家，唯一掌握科技会基因工程，完美义体全部技术的女科学家，再度委婉地拒绝了合作的请求。

语音留言后面附上了米丝崔丝与敏思之间简短的文字对话内容。纵使已经猜到了结局，施密特罗将军仍耐着性子亲自读完了那段文字。

如此模棱两可的婉拒，着实侮辱性十足！敏思的婉拒再度点燃了老将军内心的火焰，他愤怒至极，以至于局部麻醉剂也无法遏制他发出怒斥的同时，翻身从手术台上坐起身来。

“该死的女人！不识好歹的女人！天杀的！我究竟犯了什么错，偏要用毕生的折磨来偿还？”一阵短促的叫骂声后，从施密特罗将军那苍老羸弱的身躯内传出了负伤野兽般的悲鸣。敏思的拒绝意味着手术仍要继续无数次，但留给他的生命之光已所剩无多了。或许一年，两年……至多五年，他就必须抉择：要么入土为安，要么彻底接受生化改造，让自己成为一头活着的形骸——他的大脑将永远离开他的躯壳，被植入精密的仪器，由脑波进行翻译，让他的意识能勉强同外界进行简单的信息交换……仅此而已——仅只是活着——活像一头再无任何声息的行尸走肉。

蓦地，他想起零临死前撇下的诅咒——

“你将活着，并将一直活下去，像你这样的渣滓——命运必不会轻易放过你——兴许百年，你仍将存活于世，以一种你所厌恶的方式——存活下来，好像一头再无声息的行尸走肉，欲望会填满你的大脑，但你的肉身却早已腐朽，无论如何——你也必不会将任何欲望付诸实现——”

零，这个老不死的谍报大师，科技会的情报部部长，曾是他本人——施密特罗一生的劲敌——可零终究死于他手，死不瞑目……

零死了，遗体被黑色的罅隙巨口所吞噬，摔得粉碎，再无研究的价值。就让他孤零零地躺在那吧！和那条天杀的黑背老狗一道，沉寂在无人问津的万丈深渊，那一定是地狱的入口，唯有地狱方能容纳这作恶多端的老混账。

只可惜，零的死，如同埋藏在他身上的秘密一道，就此消失无踪。假如从至今有任何一个接受义体手术的幸运儿有幸存活百年，那必将是零。

零死了，施密特罗将军从不感到唏嘘。但零死前留下的诅咒，似乎真的应验了。曾经，他是不相信的。可当命运逐渐将其显现，这则来自百岁怪物的诅咒仿佛摧枯拉朽的漫天冰雹，迅速而精准地砸毁了他苦心栽种的株株巨树；巨树或许会在冰雹过后挺过来，继续枝繁叶茂，继续繁衍生息，而他——施密特罗将军，却将永远与之无缘，他将永远享受不到栽种的果实的甘甜味美，纵使那果实必将永垂不朽，他也不能尝到半分。

这等结局，断然不是他想要的！

零，你这该死的老混蛋，即便是死了，仍像条孤魂野鬼，折磨着活着的人，诅咒并撺掇命运的神，生生夺走生者的一切，使之一无所有！

逐渐从麻醉中恢复过来的施密特罗将军情绪低落，他甚至没有理会身后助理和一众医生们的挽留——再接受一次身体的全面检查，就独自离开了手术室。他此刻只想尽快赶回家去，同爱妻米丝崔丝相聚。

助手和保镖跟在身后，与他保持着一米的距离，这个距离是安全的，至少不会因将军忽然撒疯而有人失去生命。纵然在场的所有人从不畏惧死亡，但死无其所断然不是人之所向。紧随其后，保持距离，随机应变，方可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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