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也装上了一些扶手和无障碍设施,马桶和浴缸都有明显的改造,方便他使用。他眉头一皱:“这又是什麽时候加的?”
“今天,用不惯跟我说。”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出神地望着她的背影,心脏剧烈的跳动久久不能平息。
她口口声声说离不开他,可对他似乎从没有多馀的在乎和欲望——
就算是那个吻,也像是她被他缠得没办法的安抚。
他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是丑陋不堪,瘦弱不说,从胯部往下更是萎缩的骇人,任凭哪个年轻女人都不会喜欢他,何况是她——一个遍地都是选择的漂亮成功的女人。
或许他真的理解错了,她从未把他当情人,甚至可能一丁点男女之间的情愫也没有。
——或许她根本看不起他,可……她给他的一切又分明太看得起他了。
可再怎麽样,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她是他梦里的人,她要他的吻,他的爱,要他和她同床共枕,他怎麽可能没有感觉——
触摸到她的时候,他分明心在狂跳。
可看到她冷静自持的样子,他又觉得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像一个阴暗的小人,不知好歹地在心里默默期待她更多的爱。
难道她的沉默和答非所问,还不够成为答案吗?只是他不想细想,贪心地还想在她身边多留一会罢了。
他冲掉身上的泡沫,想连同自己的想法一起冲掉。
桌上有一个新的吹风机,可是黎阶按下开关却没反应。
“那是连蓝牙的,我插座位置不好,上次看你插不上去,就给你买了个新的。”顾晚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你手机在哪?我帮你连一下。”
“在床头。”他不好意思道,“你真的不用做这麽多。”
她操作手机的手一顿,轻轻一笑:“我就要。”好像看他脸红耳热是什麽很高兴的事情,她索性打开吹风机替他吹头。
她的手很温柔,撩得他浑身难受。
——记得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所有的孩子排队用仅有的两个吹风机,他永远落在最後。
因为他歪歪扭扭地坐在地上,和别人排队的姿势都不一样,所以大家自动认为他不在排队,或者说,刻意不承认这一点。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熟,但当顾晚排在他後面的时候,她凑到他耳边对他轻声说:“你到底要不要往前挪?”
他当时是怔住的。
後来他问她关于这一幕,她说:“废话,大声说的话别人都会笑你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虽然听到这个答案,他也高兴得几乎说不出话。
她嘴角微微勾了勾,似乎对他的话很愉悦:“我又不是他们,我不瞎。”
他声音喑哑:“你还记得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我们抢吹风机的事吗?”
她放吹风机的手一顿,眉头皱了几秒,似乎在思考。
然後遗憾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今天早上那股奇怪的感觉又从他心底出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他总觉得现在他面前这个顾晚,似乎出了点问题。
她说着就要上床,他忙拉住她的手臂,目光灼灼:“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她不假思索:“很多都记不清。”
她坦荡得一如往常,他心里却始终没回过味来,愣愣地看着她。
“那段日子好像挺不开心的,当然要忘掉。”她看着他发愣的眼神,解释道,只是自己也忍不住开始回忆他说的那些事,偏偏脑子里一片混沌,有的只是几张模糊的脸,最清晰的还是幼时的黎阶。
“明明人很难忘记伤心的事情。”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冰冷,“那你又怎麽会记得我,又怎麽会离不开我,你分明早就忘了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
听他语气不对,她眸子一眯:“你不许反悔。”
他苦笑:“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声音突然放得很低,“明明我一直都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她坐在床沿,眼神看着自己的鼻尖,这是她内心纠结或害羞时的惯有表现,一切都在告诉黎阶,她就是原来那个顾晚。
他的心又溃不成军地软下去。
“你在想什麽?”他轻轻问。
“其实我见到你的时候,心里就有一个念头。”她缓缓道,即使是温情的话语,她的语气也没有多少起伏,“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好像的确是因为我忘记了一些事情。”她深呼吸,“我逼着自己忘,梁家也逼着我忘,我就真的忘了,也许他们是怕不该有的情绪影响我的学习吧。”
他眼里隐着的心疼几乎藏不住:“为什麽不告诉我。”
“不过是抱怨一些往事,犯不上,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事。”她冷静得要命,却给了黎阶缠绵的哀伤。
“可是,明明你就不好受。”他低下头,心中的歉疚更深。
——他原来根本不理解她,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只是贪恋她的好,从未真的懂过她。
“说实话,见到你好受多了。”她眼中竟有些轻松,“所以你可一定要乖乖呆在我身边啊。”
他清晰地应她,比从前都要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