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四十二章】捉弄她
江水滔滔,满耳淋漓。
那些急乱的涛声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幽幽响彻于窗扃之外,沈莺歌吩咐青朔去开啓舱门,门刚刚打开,枢密使玄枭就带着一衆羌兵团团围拢近前,青朔握住了肩後的长刀,沈莺歌坐在床榻上,不动声色地示意他,暂且莫要动手。
玄枭如暴徒一般,带兵在舱室内一阵翻箱倒柜般的搜刮,他毫不客气地踹翻了长案,刺坏了帐帘,将一切能翻寻的东西都找了个遍,还特地去窗外四处探看,结果是遍寻无获。
沈莺歌很惧怕似的,正在喝药盏,闻着这一阵突兀的暴乱,她吓得手一抖,碗盏跌碎在地,顷刻之间摔得四分五裂。
她颤着身子,缩成一团,惶恐不已,青朔挡护在榻前,凝声道:“你们是谁派来的,若是没有搜到细作,就赶紧出去。夫人患了热病,不宜受惊。”
但玄枭岂是这般好打发的呢?他完全没将青朔放在眼底,有恃无恐地撞开他,敞着腿坐在沈莺歌近前的杌凳上,自顾自地拣起了那个蜜枣罐子,鹰隼般的戾眸从支离破碎的碗盏定格在沈莺歌的双足上。
浓重的烛火照在玄枭的背影,黑色的影子一径地延伸到了丹壁上,显出了一种强硬杀伐的威压。
沈莺歌觉察到玄枭一直盯着她的足看,她忐忑地将双足缩进了衾被里,但下一息,那一截足踝被玄枭隔着一层衾被牢牢摁住,阻止她往回缩。
“久仰夫人盛名,”玄枭语气称得上温柔:“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夫人,还请夫人配合我,夫人若是不安分,或者有任何隐瞒,我就无法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麽。”
饶是再迟钝的人,都能听出这是一声明目张胆的死亡威胁。
青朔想阻止玄枭这种冒犯的行为,但沈莺歌已经有了动作。
她挣脱开了玄枭无礼的桎梏,慢慢挪到床榻的最里侧,纤细的背靠在墙面,如同被逼至死角处的猎物,毫无退路,身子竭力忍住颤栗。
加之她身量本就纤瘦,裹在宽大的鹤绒氅衣里,眼尾隐隐泛着嫣红,似是吓得准备要哭但又不敢哭,俨然一副弱不胜衣的样子,看上去完全不堪一击。
苍白如纸的肤色,与她咬着的嫣红薄唇成了极致的反衬,隐隐约约勾着观者的心神。
对于这种我见犹怜的弱质女人,任何男人都会在潜意识里卸下几分心防。
玄枭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开了罐子,吃了一颗蜜枣,边嚼边笑道:“能否先请你的侍卫出去等待?”
这是要留单独对沈莺歌问话的趋势了。
青朔握刀的手臂青筋狰突,眼看即将动手,但被沈莺歌一个眼神轻描淡写地摁了回去。
她用馀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外处,舱室内外皆被重重羌兵包围,氛围萧索而肃杀。
敌强我弱,彼盈我竭,这种境况最好直接避免冲突,暂且化干戈为玉帛。
她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我休息得不太好,昨夜染了热病,延挨到今刻,身子三不五时就发冷,能否请青朔去添些炭火来?”
玄枭一看沈莺歌这等弱柳扶风之容,每说几句话都咳嗽一下,看来的确病得不轻,他奉命彻查罗生堂的细作,若是中途左相夫人出了什麽好歹,对大局也不利,遂是遣了两个羌兵跟青朔去底层取炭火。
取炭火自然要拿那个墙角的铜盆,青朔拾起铜盆时,眼神一凛,炭盆底下不知何时压着一叠薄纸,薄纸里鼓鼓囊囊的,不知包藏着什麽。
藏得位置极其隐秘,那些羌兵搜查时,竟一时没有留意到。
青朔没有特地去看榻上的少夫人,面不改色地将钥匙和薄纸纳藏入袖,拾起了铜盆,在两个羌兵的看押之下,离开了舱室。
途经转角尽头的厕室之时,青朔找了解手的幌子,暂且摆脱两个羌兵,亟亟摊开薄纸。
纸里头竟是藏着一圈铁质钥匙。
而薄纸是空白的,上边无字。
青朔忖了忖,揭开腰间的水瓢撒了一些水在纸面处,果不其然,纸面很快显了字。
——原来,少夫人是提前用明矾在纸面上写了字。
上边是她交代的两个紧急任务——
第一个是将钥匙圈归还给公孙娘;第二个是取回胜邪剑。
许是青朔待在厕室的时间有些久了,候在外头的羌兵已经不耐,两人径直破门而入,结果发现厕室内空空如也,四处找寻无果,准备要回去给玄枭通风报信。
翛忽之间,青朔从横梁之上猛地倾轧下来,迅疾各给两人补了一刀!
青朔将昏厥的羌兵拖入厕室内,用遗留在原处的铐锁分别铐住了他们的脚,防止他们逃回去,迩後纵窗而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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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舱室遍地狼藉,及至内室只馀下沈莺歌与玄枭後,他吃完了一颗蜜枣,笑道:“这个蜜枣,可是左相特地给夫人准备的?滋味不错。”
沈莺歌注意到玄枭吃了蜜枣後,并未任何异样,後知後觉自己又被谢瓒诓骗了!
这厮根本就没有放麻毒,不过就是想要捉弄一下她罢了。
沈莺歌心下翻了个白眼,已经无语到想要再扎一次谢瓒的小人了。
见沈莺歌沉默不语,玄枭不再兜圈子,面上的笑意正在一寸一寸地淡下去,他以陌刀拄在地上,肃声问道:“夫人将罗生堂细作藏于何处了?”
玄枭一直在强调她私藏了罗生堂党人,但没有明确具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