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二十七章】狗男人
谢瓒纵使沦为被挟持的人质,面色仍是淡寂的,俯眸看到血滴答砸在沈莺歌的雪腕上,她许是过于紧张了,紧紧握住匕首,脉搏之上青筋狰突,身上的脂粉香也扑面而来,严丝合缝地笼罩住他,撩在鼻尖痒丝丝。
在场无人敢轻举妄动,外围的禁军速速冲进来,但撞见沈莺歌挟持谢瓒後,一时半会儿也不敢上前捉拿刺客,唯恐谢瓒有什麽不测。
一时之间,形成了一种僵局,两方对峙,氛围冷寂拘谨。
“想杀我,出去杀如何?”
谢瓒忽然开了腔,甚至,他都不曾征询沈莺歌的意见,直接吩咐围拢在前的禁军,“开道。”
谢瓒一席话几如圣旨,禁军唯唯听令,主动从中心位置开辟出一条窄道,让两人慢慢走过去。
就这样,沈莺歌挟持着谢瓒一步一步退到了皇船的甲板上,她身後是一围及腰的凭栏,凭栏之外是波涛肆涌的汴河。
夜色之下的汴河,深黑色的河面被两渔火覆照得波光粼粼,近乎是一派浮光跃金的景致。
见刺客已经离开国宴,不少人都疏松了一口气,但宇文柔面色掠过了一抹阴鸷之色,她摩挲着着蟒蛇的身体,吩咐它去偷袭那个不自量力的刺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刺客身上,自然就无人留意到西羌长公主的举止。
但谢瓒留意到了宇文柔的阴谋,看着那只巨蟒沿着身後的凭栏不断咄咄迫近,冲着沈莺歌吞吐着红色芯子,他的眉心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沈莺歌顺着谢瓒的视线望过去,瞅了一眼,看到大蟒正朝着她扑过来!
那种潜藏在骨子里的恐惧感再度涌上心头,也基于此,极深的痉挛感几乎攫中了她,四肢近乎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谢瓒忽然反手顺过沈莺歌的匕首,一掌将她推入了滔滔的汴河里。
砰——
一阵震天价响的落水声响,原是水平如镜的汴河掀起雪白骇浪。
沈莺歌坠入汴河,冰冷的江水逐渐淹没了她,她心绪如失序的鼓点,怦然狂跳。
不知是不是巧合,或许是冰凉的江水冲淡了她体内那种痉挛眩晕感,混沌的神识逐渐变得明晰,四肢也从僵直变得有劲。
她仰起头,看着从江面照下的暗色灯火,一种强烈的幽闭窒息感倾轧而至。
好在上辈子生长在秦淮河,打从就会凫水,此际也不至于会被活活淹死。
沈莺歌克制住慌乱失措,褪下身上贴着花片的舞衣,在重重画舫的掩护之下,憋足一口气游到汴河对岸。
对岸没有渔火和莲灯,这一带的江面是一片昏晦浓重的漆黑,她藏匿在滔滔大江之中,纵使禁军要追查也不能很快查到她。
好不容易游至岸畔,从寒冷的江水里爬出时,沈莺歌瘫在浅滩上,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吸气时,又忍不住呛出了数口生冷的江水。
浑身都是一片冷漉漉的水汽,她无可抑制地发着颤。
一边抱紧胳膊,一边狼狈地爬起来。
谢瓒方才推她的那一下,虽称不上怜香惜玉,但力度竟然刚刚好,不致于让沈莺歌骨疼筋麻,
但被大蟒扑上险些被咬的这一幕,仍然让沈莺歌心有馀悸。
若不是谢瓒及时推她落水,指不定她真要挨着它一咬了。
为何大蟒会突然冲出来扑向她?
大蟒是宇文柔的宠物,宇文柔是故意放它咬她的麽?
沈莺歌不得不对这位西羌长公主多留一个心眼。
逃离前,她忍不住回首睇了一眼。
皇船上下已然乱作一团,诸多天潢贵胄都从船舱奔出来,如失控的浪潮纷纷逃到岸上,惶恐的氛围笼罩在汴河上方。
国宴进行间发生了这麽一场变故,局面危险而肃杀,衆人为了明哲保身,肯定想趁早离场。
不过,让她感到奇诡地是,禁军并没有真正追缴到对岸,一直驻跸于皇船外围不动了。
沈莺歌已经尽可能拖延时间了,也不知道鹰扬在左贤王府进展得顺利不顺利,是否拿到了兵防图。
她拧干身上淋漓的水,速速抓紧时间离开。
……
这端,闻见刺客坠水之後,左贤王最先赶出来查看情状,很快看到了江上浮尸。谢瓒吩咐禁军将尸体擡上来,供左贤王观瞻,左贤王还没来得及看清尸体的面容,大蟒嗅着什麽气味,疯狂地扑至尸首上撕咬。
尸首最终被咬得不忍卒睹,无从辩证脸部细节。
左贤王往对岸看去,长夜笼罩在对岸的江河之上,江面一片泼墨般的黑,他看不出端倪,姑且也只能把这一具江上浮尸当做是刺客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