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暝目光微颤,是个有些受伤的模样,他忽然向前一步捉住她的手,重重压在自己心口上,急急道:“那你来验啊。在离虚境时,是你说想要与我缔结誓约,所以我们之间才有这道衔身咒。你说我不是?你怎麽能将我的名字反手送给旁人,还要否认我的存在,说我不是?暄暄——”
他用有些痛苦又失望的眼神看着她,语气颤抖又发狠,道:“我是为了寻你才来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阿玄因他的迫近而退後了一步,但他又追了上来,拉着她不肯放手,非要逼她相信,非要逼她承认,否则就不肯罢休。
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丶每一个字,通通都是真的,什麽衔身咒,什麽誓约,那都是彤华与步孚尹情到浓时无所顾忌说出的情话,在那一刻时,全部都是真心实意的,没有半分的虚假。
他说这些话,没有半分僞装矫饰的不自然,恨不得将心都要剖出来给她看了,想要她相信这一切。
可她仍是那样淡淡地望着他,他温柔或是狠厉,落在她眼中,都是同一个样子,激不起她半分动容。
她还是不相信。
阿玄的心里只觉得他是在装模作样。她再如何愚蠢,不至于分不清当初是谁与她在离虚境内生情。但她再一次尝试去窥视他内心,却仍旧是徒劳无功。
她本该在此世受限的。长暝是此世生灵,又不像步孚尹,曾往来两境之内。这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了。
长暝看出了她那种探究的注视,在她的沉默里忽而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笑了一下,放开了手,又向後退了一步,那些急迫和戾气都消失了,又重新变成了那个一身自如又从容的闲散郎君。
他的眉眼再一次变得风流而温柔,含着笑意与爱意看着她,可说出来的话却意味不明。
“你什麽都不肯信啊,暄暄。”
他们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开。长暝想,不妨事,将来有的是机会与时间,正要转身退回座位,阿玄的力量却突然发动。
这次和之前在阵前不一样。她用的不是极乐境中的力量,而是衔身咒。
当初风月情浓,以此盟誓,在他教给她的同时,也将此咒作用在了她的身上。後来离开了离虚境,她又给恂奇种下过一回。
她发动的就是这一道衔身咒。
这个咒术十分霸道,她种在恂奇的神体上,缠住了他的魂魄,哪怕将来他没了身体,变成超脱于六道之外的游魂,不受世界规则桎梏,也依旧摆脱不了控制。
所以,此刻她一旦发动,即便步孚尹真的被囚禁在长暝的身体之中,也一定会有所感应。
她要他醒来,他就一定会醒来。
长暝立刻就被她所控制,因为她的力量太大而这具躯体太弱,他无法受控地单膝点地,拿手臂撑住自己才可勉强稳定。
但他依旧无法动作,衔身咒强硬地控制住了他,让他因她源源不断的施力而开始颤抖。
他按住自己的心脏,用自己的力量抵御痛苦,但却几乎没有作用。他有些发狠地擡头来看她,问道:“这次认清楚了吗?”
阿玄的眉心沉了下来,虽然没有皱起,但分明是有了别的表情了。
长暝居然笑出来了,他看着她这冰塑一般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便觉开怀不已,笑道:“验过了,这次可相信了吗?”
他才不是什麽证实自己清白的快意,分明就是看她不得真相的嘲弄和挑衅。阿玄快步上前,脚下用力便将他踢倒。
他跌坐在地上,衣领被阿玄揪住,脸上仍旧笑得开心,道:“这才是你呢,暄暄。你冷冰冰的,都不像你了。”
他偏过头逗她道:“出口气,就不与我闹了,好不好?”
他可真像个温柔体贴的好情人。
但他在发什麽病?谁与他有旧情,谁与他有过去?
阿玄伸手就往他左眼而去,长暝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她手腕,没让她碰到自己的眼睛,反倒是将侧脸往她掌心里蹭了蹭。
他都被衔身咒控制成这样了,手上的力气倒是大,半点没让她得逞。
他还在装模作样,很温柔地与她道:“这次来了,就留在这里陪我罢?等赢了长晔,我好好重塑一具身体。过去的事都算过去,你不做彤华了,我也不做步孚尹,好不好?”
阿玄的手与他肌肤相贴,她却没露出半分暧昧之色,想要触碰他左眼不成,便立刻换了动作,将力量从他躯体穿透而入。
但即便是极乐境的力量,也被他强行驳出体外。
阿玄立刻抽手起身,退开一段距离,冷声道:“你魂魄乱得厉害,再玩这种手段,小心灵识损坏。”
长暝眼光闪了闪,道:“瞧出来了?”
他只是微微顿了顿,很快又自如道:“是我小看你了。但这也没什麽,不会太久的,很快就会好的。暄暄——”
“别这麽叫我。”
她忍无可忍,出声打断。
他正要再说什麽,殿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有谁强行破开了他设置在门上的禁制,推门迈步入内。
长暝收回了所有宠溺而温柔的神色,有些不悦地拧眉看向来人,斥道:“谁许你随意进来的?”
站在门口的这女子,冷眼从他身上划过,目光又转向了阿玄。
“旧友来访,我岂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