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一个不懂世事的无辜幼子。
云景怡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凝滞,然而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测而已,不知为何,这个皇宫中处处透露着毫无人情的冰冷,令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一个小小的冷战原本动作并不明显,却丝毫没有逃过虞太后的眼睛,雍容慈爱的太后探身朝窗外看去,卫公公立刻察觉到太后的心思,微胖的身子走到殿门前,佯装不经意般感叹道:
「呀,今儿的阳光可真好,真是许久未见这麽好的太阳了,定是这老天爷知晓今日太后神色好才这般明朗。」
他话音刚落下,殿内的诸位婆婆们纷纷捂着唇偷笑,虞太后也用小扇掩着唇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吩咐下人在紫薇树下摆好桌椅,又将糕点茶水尽数搬了过去。
不多时,正殿前便是一副欢声笑语的景象。
两个孩子一会围着树干捉迷藏,一会欢快地荡秋千,睿儿体质不如虞岁寒结实,方才只是跑了几圈小脸上便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玩闹了一会虞岁寒嚷嚷着口渴要喝水。
睿儿嘟嘟囔囔觉得热想要脱去外衣,虞太后生怕他闪着汗起了风寒,一边娇声哄着一边为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渍。
云景怡是虞太后请来的贵客,她坐在太后右手下侧一位的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院中子孙绕膝承欢的美好情景,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心中却不免一阵阵的诧异。
难道虞太后今日传自己来,只是为了给这位名叫睿儿的小皇子看诊,顺道看看眼前子孙承欢的景致,并没有其他想法吗?
以眼前这位太后的心思,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正当虞太后为睿儿细心擦汗的时候,慈云宫外传来一声不高不低隐约透着威严的声音:
「陛下驾到!」
随着声音落下,慈云宫外走进一行人,宫内众人纷纷跪伏在地行礼,云景怡也跟着众人跪在地上,毕竟身在皇宫之中,万一哪一步行差踏错牵连到师门,她是最不愿意如此的。
云景怡只听到一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走到离虞太后稍近一些的距离时,那些脚步声便骤然停了下来,只有一个人的脚步走得更近。
那个脚步声不轻不重,不急不慢,听起来异常沉稳,仿佛每一步的距离都已经练了无数次,没有丝毫纰漏。
然而尽管如此,云景怡却依然从脚步声中听出些许不对劲。
这个人的脚步声,仿佛是在尽力掩饰着虚浮的重心,就像一个酗酒宿醉的人次日醒来,每一步都想要极力走好的样子。
脚步声走到桌前停了下来,整个慈云宫中此刻万籁俱寂,每个人连呼吸声都压得极低,生怕一个差错惹怒眼前人。
沉寂了片刻,一个低沉沙哑的嗓音在云景怡不远处响起,那个声音带着一丝沉重的换气,对端坐在椅子上的虞太后道:
「给母亲请安,母亲近日身体是否安好?」
「有劳陛下惦记,哀家的身子这麽多年一向是韩御医照料,并无任何不适。」
虞太后的语气不紧不慢,云景怡听到有人走上前移动了一下椅子的位置,有人坐了下来,紧接着便是陛下低沉的嗓音:
「都起身吧。」
跪伏在地的众人纷纷叩谢起身,云景怡也跟着站起身,她站起身後便一直低垂着头坐在椅子上,似乎并不想被其他人注意到自己。
幸好,她的座椅原本便在虞太后身侧靠後的位置,身前不远处还摆着桌子,目前尚未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并不起眼的人。
「睿儿,似乎是长高了一些。」
那个声音提到睿儿两个字似乎并没有什麽感情,只是因为这孩子养在太后宫中,他只是象徵性的客套寒暄两句,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
睿儿非常乖巧地朝他跪下行礼,口中一字一句道:
「儿臣给父皇请安,儿臣已经比上一次初春见到父皇时长高了许多,尚书局的老师说儿臣……」
「母亲,司刑监来报,碧云湖中捞出的女尸是昭月宫中的侍女,此事您是知晓的吧?」
那人并未等睿儿说完,小小孩童的身子还跪在深秋冰冷的地上,他只是淡淡垂眸看了一眼,便打断了孩童略带稚气回禀的话语。
睿儿一时不知所措,方才玩闹了一番已经略显红润的脸庞此刻骤然发白,一双乌黑的眸子中涌上一层泪水。
然而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并未看到幼子的神情,他满脸愠怒,口中语气也愈发不耐烦:
「朕知晓,您与皇后一直不喜苏贵妃,只是一个失足落水的小小宫女您便要严惩昭月,当年皇长子同样失足溺死碧云湖中,为何您没有严惩皇后?」
此番话一出,整个慈云宫中诸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八年前,中秋皇宴後皇长子意外落入碧云湖中身亡,二皇子为救皇长兄跳入碧云湖中,此後高热烧到脑子混乱神智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