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太君生前也没亏待沈幼宜,她既叫一声祖母,敬孝便是应当的。
两人沉默片刻,沈幼宜想到什麽,看向裴络:“祖母去了,照规矩,我也要跟着守孝一年,咱们的婚事,怕是要往後推上几个月。”
礼部原先定下的吉日,是明年的十一月,这下怕不是要推到後年了。
裴络面色如常:“好,我回头让礼部再重挑一个吉日。”
大年初一,整个崔家沉寂的过完了这个年,崔临去庙里请了大师上门,每七日为崔老太君做一次法事,灵柩要停放七七四十九天才好下葬。
出殡那日,春风和煦,是个大晴天。
沈幼宜跟着衆人送葬回来,便开始了她一年的服丧日子,再加上婚事将近,她可谓一整年都没怎麽出过崔家的大门。
冬去春来,院里的桃花又开了,一个个粉嫩的小花苞连二连三的绽放,沈幼宜也已除服两月有馀。
素莲出了屋,将手里的白色大氅披到沈幼宜身上,劝道:“虽说入了春,近来还倒春寒呢,女郎出门也要多穿些才是。”
沈幼宜荡着秋千,冲她笑道:“我知道的,只今日的天气实在是好。”
她弯着眉眼,笑容明媚,素莲竟恍了一瞬神。
十七岁的女郎,彻彻底底是大姑娘了,出落的愈发亭亭玉立,也再有一月,便要嫁作他人妇。
素莲忽地感慨出声:“时间过的真快,奴婢现下还记得女郎小时候,粉嫩的跟个小团子似的,如今却也要出嫁了。”
说起亲事,沈幼宜与裴络也有段日子没见过,母亲道未婚夫妻成亲前私下见面不吉利,是以最近派人看的她很紧,弄的沈幼宜哭笑不得。
这点礼数跟分寸,她还是有的。
想到没几日便要嫁进东宫,沈幼宜面上也不禁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涩来,不免又招来了素莲的一通打趣。
主仆俩笑闹过後,沈幼宜握住素莲的手,神色认真的问:“素莲,你当真不想嫁人吗?若有了悔意,现在还来得及,不用跟着我入东宫的。”
素莲摇摇头,语气坚定:“奴婢不嫁,我是要伺候女郎一辈子的。您放宽心,奴婢没有半点勉强。”
宫里那是什麽地方?吃人的地儿啊!
太子迟早会登基做皇帝,他现在对女郎万般疼爱,可自古郎心易变,谁知道他往後会不会将贵女们一个个儿的擡进宫。
素莲要好好护着她的女郎。
成亲的前一天夜里,陈清芷跟旁的母亲一样,将压箱底的避火图塞到了女儿手里。
她臊着一张脸把小册子翻开,低声跟她讲了起来:“李皇後赐下四名司寝女婢到东宫,第二日太子便将人送了回去,可见他也是个新手,只殿下到底是男人,要比你懂得多,阿宜明天夜里跟着他来便是。”
沈幼宜瞥着那张观音座莲图,小脸通红,飘忽着眼神胡乱点头。
陈清芷看了眼女儿,一身的细皮嫩肉,太子这个年岁又从未碰过女人,女儿夜里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她叹口气,最後叮嘱道:“阿宜记住了,你若是疼了,或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可千万别忍着,只管跟殿下说,也不能太过纵着他。”
沈幼宜羞的面颊发烫,她推了推陈清芷:“女儿都记下了,阿娘快些回去吧。”
待屋里只剩她一人,她又好奇的翻起避火图来。那麽多想都想不到的姿势,看的她叹为观止,曾经在话本子上看到的文字开始在脑海里一一浮现。
沈幼宜倏然担心起自己来,那麽大的物件儿生生挤进去,她会不会疼的晕过去?
可话本子上又说了,那贵女舒服的日日都离不开她夫君。
她不管,太子殿下若敢让她疼,她便不许他来。
心里头装着事,沈幼宜夜里都没怎麽睡安稳,次日天还未亮,又被素莲叫起来梳妆打扮。
全福人先给她绞面,沈幼宜疼的秀眉轻蹙,对方慈祥的笑笑:“五娘子忍着些,待绞开便不疼了。”
她又夸道:“五娘子生的真好,面皮白净,嫩的我老婆子都有些不敢上手。”
沈幼宜扬唇:“没事的,您只管来。”
待开了脸,她应当会更美些。
两刻钟後婢子们给她上好妆,陈清芷接过桃木梳,上前给女儿梳头,嘴上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她感概几句,又看向铜镜里的美人,笑道:“这麽美的女郎,往後都要便宜旁人了。”
沈幼宜弯了弯眉:“阿娘,您怎麽也打趣我?”
梳好头,东宫送来的金色凤冠往她头上一戴,瞬间压的沈幼宜脖子都泛了酸,这还不算什麽,待那身华美的红色嫁衣上了身,她更是觉得自己连路都要不会走。
吉时一到,仆婢们笑着来禀:“五娘子快些准备着,东宫的迎亲队伍已快到门口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下头人胆子也大了不少,与沈幼宜多说了几句:“您是没瞧见,太子殿下一身红袍,骑在高头大马上,别提多俊。旁的贵人家里的仆婢都出来观礼了,个个儿盯着殿下挪不开眼。”
沈幼宜听着,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今日真有那麽俊吗?
她被素莲搀扶着去拜别双亲,陈清芷与崔临皆是眉开眼笑,谁都没说煽情的话,大喜的日子,可不兴惹得她哭花了妆。
沈幼宜双手持扇,由人领着一步步跨出国公府的正门,後头的婢子们忙跟上撒谷豆。
到了门口,素莲想扶她上马车,一只手臂忽地从旁伸了过来。
是裴络,沈幼宜顺势搭上去,耳畔上方响起他低沉的声音。
“阿宜,我来接你了。”